金陵集/卷二十二
讀禮錄
[编辑]歲甲子。余守制于廣州墳庵。祭奠之暇。取禮記讀之。旋以病不能竟讀。欲妄有箚疑記錄。而窮山深谷。無與往復問難者。遂取故友李德懋懋官所著禮記臆。多用其說。而間附一二己意。爲此篇。盖註疏家闡明至矣。敢曰發前人未發。而聊以備一說。兼識于此。以示不掠美懋官之意。
曲禮
[编辑]曲禮首章注疏。歸重於人君。以其有安民二字故也。然凡人之家人。亦可謂民也。
孔穎達正義序曰。姬旦負扆臨朝。述曲禮以節威儀。又陸氏德明曰。曲禮者是儀禮之舊名。據此二說。則曲禮是周公所撰。
曲禮首章正義曰。此一節。明人君立治之本。先當肅心謹身愼口之事。案皇朝有謹身殿。義蓋取此。此章尤襯合人君氣象。如梁襄王望之不似人君。不能儼若思也。卒然問曰。不能安定辭也。總言之則皆不敬也。故孟子對以不嗜殺人。盖勖其安民也。
樂不可極。注疏專屬於禮樂之樂。亦人君之事。然禮樂之樂。亦近於哀樂之樂。但音岳者意偏。不如音洛者之意所包甚周。
臨財毋苟得章。皆卑而自牧語。彼老子。亦能帶得此氣味。然臨難毋苟免一語。陡絶卓立。眞正儒者氣象。異端全身遠害之術。何嘗道得此語。
禮從宜使從俗章。注疏皆明釋聘使之使。陳注不詳解。甚疎。
鸚鵡能言章。文辭忽爾華麗。且非曲禮本色。恐他章錯入于此。然下章有是故二字。則此章或是引古語也。孔疏旣釋猩猩。不釋鸚鵡。是疏略處。
人生十年曰幼學章。不可一例而定。如文王十五而生武王。孔子二十而生伯魚。堯十三而佐封植。禹十二而爲司空。伊尹八十而奉太甲。太公八十而佐武王。聖人不拘年數。此只論常人爾。
大夫七十而致事。此言致還其職事於君也。嚴其防限也。若疾病。難於奔走供仕。或有恩禮衰薄。忌讒交攻者。則不必以此爲限。雖五十六十。未必不可致政而歸也。如孔戣之二宜去。歐陽脩之三宜去。皆不以年至爲急。而至於錢若水則於四十之年。超然有急流勇退之節。此豈非後人之所當法者乎。
在醜夷不爭。鄭注引四皓曰陛下之等夷。孔疏引四皓事。凡二十行太支離。大抵如此者多。
見父之執不謂之進章。此只說其大經如此。如有事則可進。有故則可退。有疑則可問。不可拘泥。隨時推移可也。
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章。疏以爲雖聽而不聞父母之聲。雖視而不見父母之形。然常於心想像。似見形聞聲。謂父母將有敎使已然。此是精神相感。誠意交孚之謂。祭祀之禮。尤當以此着意。惟恐或墜。不如是。與不祭同也。
負劒辟咡章。注疏皆以爲或負兒或挾兒。今注專言挾童子於脅下。如帶劒然。若如注疏言。則負與劒。判爲二事。今注說恐勝。
爲長者�之禮。棄除也。从廾兩手。象形篆。箕屬。所以推棄之器。猶今之木杴采。似米而非米。古矢字也。其會意丁寧詳悉。而俗作米下異已非也。又俗爲矢訓。故後世別加才。爲掃席前之轉注也。大抵字。專爲除圂穢設。而通作掃塵埃之名。旣著兩手。而又加手旁爲。無乃衍乎。
函丈疏。王肅以爲杖。言古人講說。用杖指畫。故或容杖也。案今俗亦有書杖。有古意也。
就屨跪而擧之。古者階上布甎。而日事掃除。故潔精可以跪。
男女不雜坐章男女。父子兄弟夫婦總擧焉。
共食不飽章。注飯以手。疏古之禮。飯不用箸。但用手。案旣曰禮。而飯用手與抔飮同其野。意者共飯必用匕箸。不或汙于手也。
懷其核。重之也。歸當柰何。應種之也。
爲天子削瓜章。析爲四解。又橫斷之則爲八片。華之者。當華處判之也。判爲兩片。而又橫斷之則爲四片。疏累倮也。不巾覆也。直判而中裂橫斷則亦爲四片。疏疐脫華處。但除疐而橫斷則只兩片。
笑不至矧。齒本委曲如弓。齒如矢舍弦。故字合弓矢。引開弓貌也。
博聞强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此最純粹。足以發明聖學。讓與不怠。知行之妙鍵。書之惟精惟一。論語之博文約禮。大學之格致誠正修。中庸之學問思辨行。孟子之盡心知性知天存心養性事天。此堯舜禹孔顔曾思相傳知行之學也。此若周公之書。則可補於精一之下。
刑人不在君側。盖有罪惡故被刑。已是不正之人。且身體不完。則常懷死心。無所畏也。被宮者。氣質偏而心性變。尤不可近也。天宮者。非陽非陰。天地乖氣所鍾。人君尤所當遠者。
前有水則載靑旌章。鳴鳶飛鴻。不言旌者。以靑旌之旌統之也。貔貅不言皮者。以虎皮之皮統之也。
居喪。未葬讀喪禮。旣葬讀祭禮。非謂平時不習乎喪祭之禮。而居喪乃始讀也。未葬旣葬。隨時而溫習。可謂禮也。長樂陳氏說。非喪而讀喪禮。則非人子之情云者。何其迂也。如蘇子瞻嘲程子曰。太中在。何讀喪禮者。同其陋也。案漢書。夏侯勝善說禮服。蕭望之爲太傅。以禮服授皇太子。又宋元嘉末。徵隱士雷次宗。爲皇太子諸王講喪服經。魏孝文帝親爲羣臣講喪服。古人平時習喪禮者如此。舊唐書五禮儀注。太常博士蕭楚材,孔志約以爲預備凶事。非臣子所宜言。李義府深然之。悉刪而焚之。其不學之弊。可勝言哉。
若干疏。古者謂數爲若干。若如也。干求也。言事本不定。常如此求之也。此說頗好。今注釋干字始於一成於十。謂或如一如十。凡數之未定者皆可言。案此言大錯。干字篆書。何嘗有一與十之義哉。鄭漁仲曰。六書明然後。可通六經。
犬曰羹獻疏。人將所食羹。餘以與犬。犬食之肥。可以獻祭於鬼神。案六書正譌。獻宗廟犬名𩱧獻。犬肥者以獻。从犬鬳聲會意。又案鬳是鼎屬。而从犬則爲可𩱧也。
雞曰翰音疏。翰長也。雞肥則其鳴聲長也。案此疏非也。翰羽也。謂羽而能鳴者也。
粱曰薌萁注疏。萁音姬。語辭也。今注粱穀之强者。其莖葉亦香。故曰薌萁。此語好。
自牛曰一元大武。至幣曰量幣。凡二十一物。疏只釋自牛曰一元。至稷曰明粢。其餘五物不釋。疏略甚矣。
檀弓
[编辑]檀弓疏。檀弓在六國之時。以仲梁子是六國時人。此篇仲梁子故知也。案此說非也。檀弓免云云。子游問諸孔子。孔子子游。豈是六國時人。
檀弓之免。子游之衰。欲諷人不正之禮。而先著不正之服。恐非平正之義。而涉於詭異也。
免字。鄭氏音問。以布廣一寸。從頂中而前交於額上。又却向後繞於䯻也。宋程大昌引曲禮冠毋免勞毋袒。以爲免冠之免。駁鄭氏之創爲異說。言甚詳備。嘗究內則櫛縰笄總之義。旣櫛。以縰韜髮而笄之。因束髮者爲總。其次序井井。喪而括髮。縰之對也。免用麻布束髮根。總之對也。免之篆爲。意是象形也。予嘗釋貌追之貌。皇而祭之皇。二者之。皆象皮弁之形。而人首著。王首著。此免字雖非冠。亦貌皇之類也。人首著。是紒著笄之形。是總束髮之形。免是縰笄總之統名也。故脫冠則只露見免也。免冠之免。略略轉變。而其實則由於露見縰笄總而爲免冠之免也。但喪則以麻布易總而已。別無其制。如冕字曰冠也。免上加曰。縰笄總皆在曰中也。若脫曰。則亦只是免字也。
曾子寢疾病章。方疾病遑遽之際。執燭童子。能勸易大夫之簀焉。其平日觀感於大賢之德化。可知也。但曾子受簀而久設焉。元,申,樂正輩皆賢人也。曾子縱未之易也。何不勸其易簀於平常無事之日也。反不如一童子之知也歟。呼恐非嘆噓之聲。童子云云。故曾子呻痛之中。略聞其所言。亦疑訝子春之曰止。於是使呼童子而詳問之也。故童子更言云云。子春曰止。曾子曰呼。童子兩言云云。自然脉絡相關。
舜葬於蒼梧章。楚辭。湘君湘夫人。湘水之神。初不言舜之二妃。王逸章句。始以湘君爲水神。湘夫人爲二妃。山海經。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郭璞注。天帝之二女而處江爲神。九歌所謂湘夫人稱帝子者也。河圖玉版曰。湘夫人者。帝堯女也。秦始皇至湘山問博士。博士曰。堯二女。舜妃也。鄭康成亦以舜妃爲湘夫人。顧炎武曰。九歌湘君湘夫人。自是二神。安得謂之堯女。記云舜葬蒼梧。二妃不從。明二妃生不從征。死不從葬。
易墓非古也章。孔子亦曰古者不修墓。子思曰。附身附棺。必誠必愼。勿之有悔。獨於墓不易修。則可無其悔乎。易非治也。無乃遷易之易。所謂遷葬也歟。
弁人有其母死章。難爲繼之繼爲哀極而氣盡。不可接續其哭泣也。下繼字亦無他意。疏云哀之深。後人無能繼學之者迂也。
水兕革棺。獸革爲襯身之棺。他日腐壞。與肉骨相混。無乃不可乎。飯用珠貝。笄用骨牙。皆未可知也。
辟踊有算。爲之節文也。先王制禮。服有等級。則哭泣辟踊。亦當有度數。然方其哀痛之際。奚暇默計其踊數之幾何哉。若內計度數。則哀心歧矣。且後世之人。雖悲哀慘怛之極。但有叩首叩手之勢。而全然無跳踊之意。豈古今人有異而然歟。有子見孺子慕者曰。予壹不知夫喪之有踊也。予欲去之久矣。情在於斯其是也。夫然則有子之時。亦嘗疑踊矣。今之孩子啼哭者必踊焉。則長與孺。固有異情歟。亦非長者之痛。不逮於孺子而然也。
曰噫。毋曰我喪也斯沾章。注疏釋斯沾爲盡覘。恐是傅會。斯如字。沾似是杜橋母喪無相以爲沽也之沽。沽粗略也。然則毋字不可絶讀。專爲止之之意。如曰無以我喪之斯踈略。而汝雖爲相。不可專用古禮。姑從我所欲爲之禮云云也。
子亢曰以殉葬非禮也章。若西門豹止河伯㛰事。
三家視桓楹。若從公輸般之以機封。反勝於僭用諸侯之桓楹也。
孺子𪏆之喪章。有若非勸設撥也。引三臣者。所以諷也。
子思之母死於衛章。以孔子爲舅。伯魚爲夫。子思爲子。猶有可出之罪。而又嫁於人。其人必大惡也。不然則凡稱子思出母之事。其或記者傳聞之譌者歟。
王制
[编辑]凡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國。九州之平衍險阻長短廣狹。本不整齊。裁定各國千七百七十三。何能如是之井井不差耶。孝經緯曰周千八百諸侯。布列五千里內。後儒不過因此說。作王制耳。且與周禮大司徒及職方氏所記相矛盾。盖未可以準信。
命太師陳詩章。人君貴通下情。徒尊嚴而隔絶。則上下否塞。君不君臣不臣。生民以之倒懸。故先王爲政。陳詩納賈。靡不用極。不然則同歸於孤立之秦而已。
獺祭魚然後虞人入澤章。嘗有人見獺陳魚而祭。兒獺成羣而舞。盖佾舞之意也。此雖微物。誠意藹然。遼史曰。林豺梁獺。郊禘之始。
司空。孔安國尙書傳。司空謂主國空土以居民。恐非也。顔師古漢書注曰。空穴也。古人穴居。主穿土爲穴以居人也。易傳云上古穴居而野處。詩云古公亶父陶復陶穴。盖洪水旣平。始奠民居。故伯禹作司空。非徒然成坎也。其穿鑿。必有平直方圓之功。故从穴从工。旣曰執度度地。則从穴與工之義。尤爲曉然。司空之始名如此。非盡使民穴居也。
無曠土。無游民。食節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此與論語道千乘之國章及孟子制民之産章。相爲表裏。
入學以齒。在家已習父子兄弟之儀則。故入學則先序齒。以其長幼得宜。而朋友師弟之義。從而擧焉。若先以尊嚴而立夫君臣之分。則互相顧瞻。太子王子。或貴倨而無詢咨之益。適子俊選。或畏約而生承順之心。則驕諂相與。誠信不孚。善乎顧炎武之言曰。世子齒於學。自后夔之敎胄子而已然矣。師氏以三德敎國子。保氏掌養國子以道。而敎之六藝。而王世子不別置官。是世子之與國子齒也。是故諸子掌國子之倅。國有大事。則帥國子而致於太子。惟所用之。非平日相習之深。烏能得其用乎。後世乃設東宮之官而分其職秩。於是有內外宮朝之隔。而先王之意失矣。
西方曰棘。東方曰寄。寄是上章五方之民云云。東方曰寄之寄。棘是僰之省。僰人之僰。注疏偪寄。今注遷善之速。暫寓從歸。恐皆泥。
作淫聲異服章。行僞言僞。學非順非。如明之李卓吾,顔山農,何心隱,鄧豁渠之流是也。假於鬼神。時日卜筮者。如今風水觀相星命之術。媚惑生民。在所當禁。作淫聲。非惟艶詞淫調蕩敗人心。如作僞書撰演義小說之類。皆是也。作奇伎。如紙牌骨牌之屬。皆王法之所當禁者也。
六十不親學。亦養廉恥之一端也。後世六十七十者。奔走於科擧之塲。其害廉恥多矣。國家制法。勒停六十者赴擧。可以息躁競之習。而長恬靜之德矣。
月令
[编辑]月令。太尉郡縣建亥。秦制也。布德釋菜封侯。古典也。然此數者。漢實雜用之。是漢儒補輯之書。蔡邕,王肅以爲周公所作。陸德明,孔穎達以爲呂不韋所著。皆可疑也。
奮木鐸以令兆民章。犯天地之威。則不惟容體不完。其必資性不順。
虹始見。虹亦蟲之噓氣。蓋虹蜺螮蝀字皆从蟲。亦復冬蟄。紅綠均配。圓而無闕。若工之所成。故虹从工。伍均澤行隴間。聞鱗甲珊珊聲。有雙蟲出自樹下。首尾如蛇而腹如鼈。四足如虬。幷行樹顚。昂首張口氣出吻間。一紅一綠。成虹亘天。乃復循樹下入土而去。
伐蛟。蛟無所用。以其猛毒爲患於人。故伐而殺之也。
鷹乃祭鳥。鷹祭鳥。獺祭魚。豺祭獸。皆報本之意。而疏獨於鷹祭鳥。釋如人之祭食之祭。今注亦從之。恐非也。
日夜分則同度量章。虞書。於天下則五歲一正之。月令。於國中則一歲再正之。明洪武初。三日一次較勘斛斗秤尺。此王政之急務也。今我國俗。度數皆譌。尺度量衡。家殊而市異。貨財之貴賤失價。衣食之奢儉違制。以至藥劑不調。而人氣以之耗。駄任難平。而馬力以之竭。嗚呼。此豈小事而不之檢察也哉。日本明於度數。猶有周官遺意。
其神玄冥。五藏中腎有兩焉。相對如豇豆。左名爲腎屬水。右名爲命門屬火。嘗見陣書。北方之旗名玄武。畵蛇纏龜身之狀。東南西三方。只畵龍雀虎各一獸而已。北方獨應腎。藏之水火。月令木火金官。卽重黎該各一人。而水官則曰修曰煕二人。亦應兩腎龜蛇之象。
雉入大水爲蜃注。大蛤曰蜃。今注蛟屬。兩說相左。蜃噓氣成樓臺者。乃蛟之屬也。雀入大水爲蛤。卽文蛤也。其色紫。恰與雀色同。雉有五色。而大蛤之文。無五色者。然則注說恐非。陸佃云正月。蛇與雉交生卵。遇雷。卽入土數丈。爲蛇形。經二三百年。乃能升騰不入土。但爲雉耳。此說雖非雉化爲蜃。而雉蛇相交而生。久而飛騰。則此明是蛟屬也。以其異類相交故从交。雉旣生交。則亦安知雉復直化爲蛟也耶。
物勒工名。中國之器貨。雖筆墨之微。必記識工名。盖古制然也。日本之俗。亦勤於欵識。猶詩文必著某製。書畵必著某寫也。東俗專不尙欵識。甚至著書刊刻。不書某人著。當世之人讀之者。茫然不省其爲誰氏之作。是圖不朽而反乃速朽者也。其亦寡陋不好古之致也。
曾子問
[编辑]曾子問一篇。後世禮家藉重於孔子曾子設爲問答。討論疑禮。以詔後學。非孔曾眞有此問答也。
曾子問曰幷有喪章。孝子之心。未忍父母之一時入地。故輕重先後。略有參差。亦委曲之情也。
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燭章。禮緣人情而起。故不近人情者。皆非禮也。
文王世子
[编辑]成王幼不能涖阼章。正義云周公相。踐阼而治。知非周公輔相成王。今云踐阼而治。必知周公代成王履阼階者。以明堂位云天子負斧。南鄕而立。又云周公踐天子之位。是代居位也。案成王是時春秋十三四。父爲武王。母爲邑姜。輔弼疑丞。罔非正人。敎養之方。輔導之具。無所不至。則以夙成明睿之姿。無沖稚庸騃之習。豈可以童子無知。責之以不能踐阼。且以周公之聖。乃可自爲之耶。今經曰幼不能涖阼。已啓後學之疑端。而然周公相三字。猶可以發明周公之未始居然踐阼。而正義云非輔相成王而代居位也。徒知違經之爲重。而不知背聖之爲非。宋黃震有言杜預注左氏。獨主左氏。何休注公羊獨主公羊。惟范甯不私於穀梁。而公言三家之失。孔穎達不知有此義。可歎也。
仲尼曰昔者周公章。漢之博望苑。唐之伾文黨。皆引進伎藝雜流。一則湛身當世。一則天祚不永。敎導太子。失其道之明驗也。
遂設三老五更。楊愼曰。列子云禾生伯子出行經坰外。宿於田更。更訓老。老而更事也。漢立三老五更。更義取此。張湛注列子。乃云更當作叟。誤矣。案蔡邕亦云更當爲叟。張蔡說恐是。趙宦光曰。𣸈浸𦰚从水。叟聲借尿。史記小溲〈𣸈字〉譌作浭。再譌作便。猶王右軍書嫂爲㛐類也。若如趙說。則叟變爲更。不是異事。且楊氏不引禮。而但曰漢立三老五更。其踈於六經。可知也。
禮運
[编辑]禮之初始諸飮食章。禮運皆是寓言。而此一節。遡論上古。歷歷如覩。
蕢桴而土鼓。諸注皆蕢音同塊。摶土塊爲擊鼓之椎也。案若如此說。則以土擊土。有何好音。臾古蕢字。草器也。又竹器。象取土之器。「人」是器形。臼以兩手持「人」之形也。未必從音同之塊也。凡象形亦有兩用者。今此蕢桴之形。當用竹片。判其頭若燕尾。土鼓亦應燒土爲之。若秦俗缶。持此竹片。以歧首擊之。則竹聲土音。策策彭彭。漁鼓簡子者。元時樂也。截大竹尺許。以豬胞傅其兩端。持刳竹片如燕尾者。打竹身。鏗然可聽。臾桴之制。想當與此同也。孔子曰嗚呼哀哉章。注曰政亂禮失。以爲魯尙愈。非猶失也。魯之郊牛口傷。鼷鼠食其角。又有四卜郊不從。周公之道衰矣。言子孫不能奉行興之。疏曰。魯合郊禘也。非是非禮。但郊失禮。則牛口傷。禘失禮躋僖公。案此章。孔子歎魯之郊禘之非禮。語意丁寧惻怛。無有不可知者。而注疏俱反言魯眞有禮。但子孫之誠意不逮爲失禮。大違本旨。今注極是。
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人義。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中庸。喜怒哀樂愛惡欲。左傳。喜怒哀樂好惡。醫書。喜怒憂思悲恐驚。左傳。君令臣共。父慈子愛。兄友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又云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陳古靈敎民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夫婦有恩。男女有別。
故天秉陽章。李光地覆康煕發示圖象箚子曰。洪範曰月之從星則以風雨。切疑日行月行。俱經列宿。而獨云月之從星何哉。又禮運曰。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陰。竅於山川。播五行於四時。和而後月生也。是以三五而盈。三五而闕。切疑天有三光。日月星。皆縣象於天者也。今獨云天垂日星而以月爲天地之和何哉。今伏讀圖說。乃悟月之從星。不獨謂風雨。陰類月實主之。盖其行度一日而離一宿。故以二十八日。遍歷周天二十八舍此則月從星之義也。又悟恒星與七政。獨月與人最近。故凡萬物胎産。皆以月爲節。皇上所謂月字乃肉字。係於下土。居中爲人者。豈非精微不傳之蘊哉。案月近人之說。雖精微。而月字乃肉字非也。月⺼。篆則元不近似。楷則雖近似。不可以楷之似而傅會之也。
固人肌膚之會。筋骸之束。案人必惡禮之繁縟而勞身。殊不知逸居則禽獸。宴安而鴆毒也。
天不愛其道章。借辭於莊列。寓意於讖緯。間多至極之言。非靈通之人。不可作也。
禮器
[编辑]父黨無容。非謂全無禮節也。謂其刊落浮文。無相疎薄也。
因名山升中于天。注旣曰巡守。至於方岳燔柴祭天。此正釋也。又引孝經說曰。封乎泰山。考績燔燎。禪乎梁甫。刻石紀號。正義又引諸說。以實封禪之事。不正莫甚焉。
甘受和白受采。案味之甘。較夫色之白。則甘似歸乎一偏。當曰淡受和。然水味至淡。而形容其味。則謂之甘可也。
郊特牲
[编辑]臺門。疏諸侯門兩邊。起土爲臺。臺上架屋曰臺門。陳注曰。臺上架屋而門當其中。案我國景福宮光化門。盖用此制。
委貌毋追。案貌也。取人戴冠之形。毋恐非禁止之毋。似是毌字之譌。毌古冠字。冠而橫簪之象。
內則
[编辑]陽燧。其制不傳。後世向日取火。有火鏡以水晶或硝子製之。敲石得火。有火刀以鐵爲之。皆可佩。高堂隆曰。陽燧一名陽符。以銅作之。謂之火鏡。張自烈曰。說文鐆陽鐆也。周禮省作遂。傳寫譌省也。今或作鐩。或作燧。
洒掃。案趙宦光曰。洒滌也。从水西聲。洒掃應對。童子四役也。誤作灑掃應對。强解以水㪔〈散也〉地。不特不通。且如此濕地。何以措足。况可藉地坐乎。
父母有過下氣怡色章。疏寧孰諫者。犯顔而諫。使父母不說。其罪輕。畏愳不諫。使父母得罪於鄕黨州閭。其罪重。案犯顔解孰諫。太徑直。啓後世不能幾諫之弊。經兩言起敬起孝。則何嘗犯顔而諫之哉。夫始於幾諫。而以至號泣而隨之。是乃孰諫也。孟子注。趙岐曰。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此亦謂父母有大過。孰諫而歸正乃已也。大抵有孝順之名。而往往陷父母於不義者。亦當加勉處也。
舅姑使冢婦毋怠不友無禮於介婦。案王氏曰。友謂當作敢者是。鄭注衆婦無禮。冢婦不友之也。孔疏以其無禮。故冢婦疏薄之也。若如此說。則經當曰不友無禮之介婦。今曰無禮於介婦。於字語勢。本不與之字相近。改友爲敢則平妥。而亦未可的知。大抵此章有脫誤之字。
蜩范。案古者。鱗介羽毛昆蟲之屬。無不食焉。後世昆蟲廢而不食。燕齊之俗。猶食蝎與蝗。埤雅云蜉蝣似天牛而小有甲。甲下有翅。燒而噉之。美於蟬也。埤雅是陸佃所著。則宋人猶食蜉蝣與蟬也。東國小兒往往燒食禾穀中枯死莎雞。全羅道人以蜻蜓爲膳。實合古俗。蟬與蠭去頭翅。調油糝煎食。似不讓於蝦蟹之屬。中國五嶺以南食螘卵。盖古之蚳醢也。
有虞氏皇而祭。案皇亦與委貌同其形。與。大抵皮弁之狀也。貌下。是人首戴冠。皇下王。是王首戴冠。六書解經。不勝其妙。此意非人人可知也。
玉藻
[编辑]子卯稷食菜羹。古者以疾日寓警戒也。後世則流而爲拘忌邪說。
朝辨色。始入辨色。謂昧爽之後日出之前。是平朝才辨物色之時。
瓜祭上環。食中棄所操。古之君子食一瓜。亦有禮。所以心細如髮。
明堂位
[编辑]夏后氏之四璉。案周伯琦曰。瑚槤宗廟中黍稷器。㠯〈以字〉木爲之。从木連聲。夏四槤別作璉非。張自烈曰。槤木名。說文瑚槤也。一說。禮明堂位。夏后四璉。殷六瑚。卽簠簋之類。或以木爲之。因其爲重器。故又从玉。徐鉉曰。今俗作璉。趙宦光曰。漢勑修孔廟禮器碑。有胡輦器用。知瑚璉爲俗字。此特傅會徐說耳。使璉爲俗字。則瑚當改从木作楜。說文何以从玉作瑚。瑚璉从玉義通。張說亦非。旣分言曰四璉六瑚。則璉改槤而爲木器。瑚不必从木。仍以从玉爲玉器。未爲不可。何必疑兩器之一木一玉耶。趙說胡輦亦未通。漢時隷書通行俗字。故凡名物器用。取其形似音同則通書之。假令瑚璉又變言呼連。亦可也。本經笄纚。亦稱雞斯類也。
喪服小記
[编辑]祔葬者不筮宅。案古者筮葬地。只決其吉凶而已。豈如後世風水龍星禍福邪說之是信也。
大傳
[编辑]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注。王者之先祖。皆感大微五帝之精以生。蒼則靈威仰。赤則赤熛怒。黃則含樞紐。白則白招拒。黑則汁光紀。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配靈威仰也。案不必引此等名以解經。以惑後儒。古人言天。不過曰天曰帝而已。何嘗分排名號曰某某。若有此名。則詩書易。應不一言之也。大抵讖緯家書。後世符呪之祖也。
小儀
[编辑]笏書脩苞苴弓茵席枕几穎杖琴瑟戈有刃者櫝。案張自烈曰。穎陳澔集說。誤以爲警枕。不知穎猶言毛穎。卽筆也。警枕不宜與上文枕複見。予以爲警枕之說。起於鄭氏注。而正義云以經枕外別言穎。穎是穎發之義。故爲警枕云。此說亦不甚分明。張氏之指爲筆甚不可。毛穎之說。始起於韓愈。此不過文人之巧思托名。不可取證也。然則穎非枕非筆。別是一物。又案集韻類篇。幷音𩓺。足几也。一曰篋也。又類篇音景。警枕也。又集韻音潁。木名。一曰錐柄。一曰刀環。皆作穎从木。然則警枕之說。未爲不可。又後案說文。頃頭不正也。則加木爲警枕無疑。以其圓轉頭不正也。以木製枕。可以圓轉。始知書不厭博觀。若从禾則禾穗也。盖禾木相混。自禮記而然也。
君子不食圂腴注。周禮圂作豢。謂犬豕之屬。案說文。圂廁也。六書故曰廁。以穢故亦謂之圂。亦作溷。水穢也。然則食圂穢之畜。惟豬與犬也。不必引圂作豢。君子不食。惡其食圂穢貯腸中也。疏曰。豬犬亦食米穀。其膓與人相似。故君子避其腴。謂膓胃也。甚迂。
衣服在躬而不知其名爲罔。此雖只擧不知衣服。然不知飮食之名與製。亦罔也。此猶遠也。至於一身之中骨肉藏府之名。不知者滔淊。皆罔也。
學記
[编辑]今之敎者。呻其佔畢。多其訊。言及于數。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敎人不盡其材。疏曰。此明師惡也。言今之師不曉經義。但謳吟長詠。以視篇簡而已。旣自不曉義理。而外不肯默然。故假作問難。詐了多疑言。若己有解之然也。數謂法象。旣不解義理。若有所言。而輒詐稱有法象也。進而不顧其安者。務欲前進。誦習使多。而不曾反顧其義理之安。不謂義理危辟而不自知也。使人不由其誠者。人謂學者也。由用也。誠忠誠。使學者誦文。而己爲之說義。心皆不曉而孟浪。是不用己之忠誠也。敎人不盡其材者。材道也。謂己旣不曉其義。而縱有所悟者。又不能多。恒恐人勝之。故凡有所知。又知所隱惜。不盡其道也。此善形舘師之劣習。知古今之不異也。
樂記
[编辑]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注。行猶視也。使箕子視商禮樂之官賢者所處。皆令反其居也。疏引周本紀云命召公釋箕子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疏又引漢書儒林傳孝文時。徐生善爲容。是善禮樂者。謂之容也。而武成篇云式商容閭。則商容人名。鄭不見古文。故爲禮樂也。案周本紀武成篇。以商容爲人名極是。且今注延平周氏曰。書曰釋箕子之囚。盖釋箕子而後使之爲臣。又曰式商容閭。盖式之而後復其位也。此說甚好。然但使之爲臣云者。以其文勢觀之。則當然而非箕子之本心也。故知樂記非古經也。古文尙書。孔安國所傳。張覇所傳。分爲二古文。而孔書不傳。張書非是。鄭玄所注尙書。卽伏生今文二十九篇。而玄又增益二十四篇。第二十一爲武成。然此張覇之徒所作者也。至東晉梅賾。始得安國之傳上之。凡二十五篇。第十七爲武成。此鄭氏所不見者也。釋箕子之囚使之行爲句則甚穩。其意以爲釋其囚。使之任意行去。不爲臣僕也。然則商容之上。恐落一式字也。
雜記
[编辑]朱綠帶。申加大帶於上注。朱綠帶者。襲衣之帶。申重也。重加革帶也。喪用革帶與兕棺。古禮之不可曉處。
三年之喪。祥而從政。期之喪。卒哭而從政。九月之喪。旣葬而從政。小功緦之喪。旣殯而從政。案國制。期大功。不待葬而出仕。〈朞年十五日。大功十日。小功七日。緦麻四日後。啓請出仕。經筵官朞七日。大功以下只四日。〉參賀與宴。不以爲怪。甚不可也。舊唐書。王方慶傳奏言令杖朞大功喪未葬。不預朝賀。未終。不預宴會。比來朝官不遵禮法。身有哀容。陪預朝會。名敎旣�。實玷皇化。伏望申明令式禁斷。顧炎武曰。父母之喪。自非金革。不得起復。著之國典。人人所知。其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之喪。幷依洪武初年之制。許令解官奔赴。〈姊妹妻子。雖期喪。不必解官。〉服滿補職。其他雖持重服。而不去官者。〈唐制爲嫡子斬衰三年而不去官。〉及大功以下喪者。京官許以素服朝參。不預慶賀。在外諸司。素服治事。〈公服之內。仍用麻葛。〉祭祀宴會。俾佐貳攝之。未任之官。無得選謁。生員但歲考。不赴科擧。庶人之家。不許昏娶。十五月禫後復古。其有朞功喪。宴會作樂者。官員罷職。士子黜退。仍書之申明亭。以示淸議。庶幾民德歸厚。
喪大記
[编辑]君裏棺用朱綠。用雜金鐕。大夫裏棺用玄綠。用牛骨鐕。疏舊說云用金釘。又用象牙釘。案牛骨象牙。混人體魄。如此之禮。實不可曉。石梁王氏曰。用牛骨爲釘。不可從。又下文三衽三束。疏云每當衽上。輒以牛皮束之。此雖可異。猶在棺外也。
祭法
[编辑]燔柴於泰壇。祭天也。瘞埋於泰折。祭地也。鄭注折。封土爲祭處也。壇之言坦也。坦明貌也。折炤晢也。陳注泰折。卽方丘。折如磬折。折旋之義。喩方也。案祭天燔柴于壇。取陽氣突上之義也。祭地瘞埋于坎。取陰氣陷下之義也。泰折之折。似是坎字之譌。且下文坎壇祭寒暑也注。寒於坎暑於壇。此亦取陰陽之義。壇天而坎地。不易之義也。
王爲羣姓立司命章注。此非大神所祈報大事者也。小神居人之間。司察小過。作譴告者爾。樂記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鬼神謂此與司命。主督察三命。疏曰。援神契云命有三科。有受命以保慶。有遭命以謫暴。有隨命以督行。受命謂年壽也。遭命謂行善而遇凶也。隨命謂隨其善惡而報之。案此諸說。何異道家三彭訴天之邪言。漢唐儒者學不醇正。皆由於善引此等說也。
厲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農。能殖百穀。夏之衰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爲稷。疏曰。夏之衰也。周棄繼之者。以夏末。湯遭大旱七年。欲變置社稷。故廢農祀棄。案堯遭九年之水。何不變置。厲山氏之子以後。似無可以繼之者。然後世雖有水旱凶歲。匪有如湯者。不可變置。且有如稷者何人。
祭義
[编辑]如見親之所愛。如欲色然。陳注言其想像親平生所愛之物。如見親有欲之之色也。鄭注以時人於色。厚假以喩之。孔疏思念親之所愛之甚。如似凡人貪欲女色然也。王肅解欲色。如欲見父母之顔色。鄭得比父母於女色焉。昭申云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如此亦比色於德。張融亦如好色。取其甚也。於文無妨。案王陳說似好。
祭統
[编辑]鼎有銘。銘者自名也。自名。以稱揚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後世者也。案此後世墓銘之祖也。
衛孔悝之鼎銘曰。公曰叔舅章。案孔悝衛大夫。公衛莊公蒯聵也。石梁王氏曰。悝乃蒯聵姊之子。蒯聵悝之舅。而悝則甥。今反謂之舅。其倣周禮同姓之臣稱伯叔父。異姓之臣稱伯叔舅歟。
經解
[编辑]經解一篇。極零星未備。以其首篇說六經之義。故名曰經解。大抵自他篇移來者。而或滅脫不完者歟。優於此篇者。應多逸亡。而如此小篇能傳世。經籍亦有幸不幸。若有數存於其間也。其曰義與信和與仁。覇王之器也者。語亦不醇。盖孔子之徒而生於六國時者也。
哀公問
[编辑]哀公問。較經解有條理。言亦醇好。夫婦別父子親君臣嚴爲宗旨。大昏及爲政成身。先後演繹。終歸之於禮。雖不明知爲孔子之言。而大抵義理粹白。
仲尼燕居
[编辑]子張子貢言游侍。而孔子言禮曰。敬而不中禮謂之野。恭而不中禮謂之給。勇而不中禮謂之逆。三子侍。故言禮凡三端。而先擧其所長。次戒其流弊。三子之中。子貢好辯。而且先越席而對。故子又曰給奪慈仁。申戒子貢也。敬與勇。應是二子之資。而野與逆。亦其所失也。然此篇亦後人托作也。
孔子閒居
[编辑]子夏於論語。夫子稱其可與言詩。故作此篇者。托夫子子夏問答。子夏先以詩發之。夫子引詩凡六。盖可以觀用意處。語意多曄然靈活。疑作禮運者之一筆寫來。
坊記
[编辑]坊記。連以坊民爲結辭。而輒引詩書及他經。若韓詩外傳及孝經。雖托以子云。然聖人著書。不當如是安排。且如取妻不娶同姓。以厚別也。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以此坊民。魯春秋。猶去夫人之姓曰吳。其死曰孟子卒。孔子豈有不諱本國之失而斥言之理也。作者不能照管孔子對陳司敗之問也。
表記
[编辑]表記。雖非眞正孔子之書。其言大醇而小疵。文勢往往如中庸。而編次中庸之下。中與表有內外之義。其命名編次。若有意歟。
緇衣
[编辑]緇衣。亦是表記之類。其曰好賢如緇衣。惡惡如巷伯。則爵不瀆而民作愿。刑不試而民咸服。表出兩詩。意甚懇至。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爲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讀此詩。令人和悅。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讀此詩。令人嚴厲。其愛惡是非。一出於眞性。上自君卿大夫。下至儓輿氓庶。皆能如此。則人人心正。天下安得不大治乎。
君奭曰。在昔上帝周。田觀文王之德。其集大命于厥躬。鄭注古文周田觀文王之德。爲割申勸寧王之德。今博士讀爲厥亂勸寧王之德。三者皆異。古文似近之。割之言盖也。言文王有誠信之德。天蓋申勸之。集大命於其身。謂命之使王天下也。案周篆作。割篆作。與害同用。田篆作。申篆作。古文作。觀篆作。勸篆作。文篆作。六書統作。寧篆作。古文作。周與害篆體相近。田與申篆體不相近。隷始作申。盖漢人以隷傳寫禮記時。譌書申以田耳。觀與勸篆體相近。文與寧篆體略相近。割篆作。厥篆作。割字之宀。卽厥字之厂。割字之�。卽厥字之屰。割字之刂。卽厥字之欠。亂篆作。古文作。與田申之篆。元不相近。未可知也。當俟攷汎看則割與厥。大不相近。以篆體分看之則甚相近。大抵禮記所錄。或有如此處。
奔喪
[编辑]所識者吊。先哭于家。而後之墓。皆爲之成踊。從主人北面而踊。案所識有淺深。悲哀亦隨而加減。踊者至痛弸中。不知足之爲踊也。所識之踊。無乃非情歟。
問喪
[编辑]傷腎乾肝焦肺。案腎者精氣之主。故哀甚則耗傷也。肝主目生淚。故淚竭而肝爲之乾。肺主聲。聲爲哭。故哭極則焦肺也。
婦人不宜袒。故發胷擊心。若披開見膚。豈婦人之所爲也。意者只披開外衣。而褻衣則不發也。
服問
[编辑]君之母非夫人則羣臣無服。唯近臣及僕驂乘從服。唯君所服服也。鄭注。妾先君所不服也。禮庶子爲後。爲其母緦。言唯君所服伸君也。春秋之義。有以小君服之者。而時若小君在則益不可。正義曰。妾先君所不服也者。天子諸侯爲妾無服。唯大夫爲貴妾服緦。故知妾先君所不服云。禮庶子爲後。爲其母緦者。案喪服緦麻章云庶子爲父後者。爲其母是也云。言唯君所服伸君也者。若其不爲後則爲母無服。故喪服記云公子爲其母。練冠麻衣縓緣。今以爲君得著緦麻服。是伸君之尊也。君旣服緦。是近臣得從君服也。此謂禮之正法云。春秋之義。有以小君服之者。鄭旣以正禮言之。又引春秋之時。不依正禮者。有以爲小君之服。服其妾母者。是文公四年。夫人風氏薨。是僖公之母成風也。又昭十一年。夫人歸氏薨。是昭公之母齊歸也。皆亂世之法。非正禮也。案異義云妾子立爲君。得尊其母。立以爲夫人否。今春秋公羊。旣說妾子立爲君。母得稱夫人。故上堂稱妾。屈於適也。下堂稱夫人。尊於國也云。子不得爵命父。妾子爲君。得爵命其母者。以妾在奉授於尊者。有所因緣故也。穀梁傳曰。魯僖公立妾母成風爲夫人。是子爵於母。以妾爲妻。非禮也。故春秋左氏說成風妾得立爲夫人。母以子貴禮也。許君謹。案舜爲天子。瞽瞍爲士。起於士庶者。不得爵父母也。至於魯僖公。得尊母成風爲小君。經無譏文。從公羊左氏之說。鄭則從穀梁之說故異。異義駮云父爲長子三年。爲衆子朞。明無二適也。女君卒。繼攝其君耳。不得復立爲夫人。如鄭駮之言。則此云春秋小君服之者。是灼然非禮也云。時若小君在。則益不可者。其小君無而以夫人服之。已爲不可。今小君旣在。而以夫人服妾母。彌益不可。故云益不可也。案顧炎武日知錄所論。與此相發明而嚴整可法。
間傳
[编辑]柱楣翦屛。注疏不釋之。倚廬之制。喪大記疏。中門外東牆下。倚木爲廬。以草夾障。案以衆木邪倚于牆上。則其末皆抵于地。元無柱楣。旣虞卒哭。則始擧抵地之末。橫楣而竪柱之。以取寬明。翦去夾障之草。塗泥爲壁也。
三年問
[编辑]顧炎武日知錄曰。王肅據三年問。二十五月而畢。檀弓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之文。謂爲二十五月。鄭玄擬服問中月而禫之文。謂爲二十七月。二說各有所據。古人祭當卜日。小祥卜於十三月之日。大祥卜於二十五月之日。而禫則或於大祥之月。或於大祥之後間一月。自禮記之時而行之。已不同矣。案與毛奇齡說當參看。
深衣
[编辑]深衣至簡便之服。故上下不嫌同名。吉凶不嫌同制。男女不嫌同服。以其不言尺度。隨人體之長短而已。今人拘於尺度。不勝其廣長。幾不得運手移足。
續衽鉤邊。楊氏曰。鄭注云續猶屬也。衽在裳旁者也。屬連之。不殊裳前後也。鄭意盖言凡裳前三幅後四幅。旣分前後。則其旁兩幅。分開而不相屬。惟深衣裳十二幅。交裂裁之。皆名爲衽。所謂續衽者。指在裳旁兩幅言之。謂屬連裳旁兩幅。不殊裳之前後也。又衣圖云旣合縫了。又再覆縫。方便於著。以合縫者爲續衽。覆縫者爲鉤邊。案鄭注。鉤讀如鳥喙必鉤之鉤。鉤邊若今曲裾也。正義曰衽當旁者。凡深衣之裳十二幅。皆寬頭在下。狹頭在上。皆似小要之衽。當身之一旁。非爲餘衽悉當旁也云。屬連之。不殊裳前後也。若其喪服。其裳前三幅後四幅。各自爲之不相連也。今深衣裳一旁則連之相著。一旁則有曲裾掩之。與相連無異。故云屬連之。不殊裳前後也。鉤讀如鳥喙必鉤之鉤者。案援神契云象鼻必卷長。鳥喙必鉤云。若今曲裾也。鄭以後漢之時裳有曲裾。故以續衽鉤邊。似漢時曲裾。今時朱衣朝服。從後漢明帝所爲。則鄭云今曲裾者。是今朝服之曲裾也。今考疏說。則鉤邊之說。尤爲暗昧。案深衣之說。久遠不可攷。我國韓百謙久庵之所定。與此相反。大略以爲以衽爲衣前兩襟對下。與裳連續。故云續衽。兩衽不可交掩。掩則用結紐。左右交鉤。故又云鉤邊。曲袷如矩以應方。鄭注袷交領也。古者方領。如小兒衣領。正義曰。鄭以漢時領皆嚮下交垂。故云古者方領。似今擁咽。故云若今小兒衣領。但方折之也。久庵以爲袷領緣也。衣領兩邊當頤頷處。裁割取方。如今喪服前闊中之制以安項。而以二寸皁絹緣其邊。故云曲袷。經曰。抱方負繩。繩在背而方在前。不亦皎然明甚乎。盖爲方領則不得不爲續衽。爲續衽。則不得不爲鉤邊。柳馨遠磻溪亦嘗取韓說。大抵韓所定者。雖未知合於古者深衣之制。而自爲一衣。儼然可服。
帶下毋厭髀。上毋厭脅。當無骨者。案臍者人身之中。故帶正當臍。取其齊一之義。以界人身之上下也。
投壺
[编辑]五扶七扶九扶注。鋪四指曰扶。一指案寸。案指有大小。不知用何指爲準。若幷鋪四指。則食指長指無名指小指壯殺不齊。不合於一指案寸之義。又人身有大小。指亦隨而類焉。亦何以定之耶。然投壺之禮。取其簡而質也。故無論某人。鋪四指爲準。汎稱一指爲一寸。不必一一求合於尺度也。
矢以柘若棘。毋去其皮。案柘棘。分主賓之矢也。非或用柘或用棘。用時主賓純然一色也。柘必黃。棘心赤。辨其二色也。後世則以竹爲矢。朱之黑之。猶有柘黃棘赤之遺意。而其質樸之義不存也。雖曰毋去其皮。意者非全不裁削。應亦上殺下壯。便於投擲。而木之一半必扁削。一半存其皮。存皮者示質也。扁削者辨色也。
魯令弟子。薛令弟子。案此記禮之人。偶値魯薛相會投壺之時。記其儀例也。若春秋時。晉侯與齊侯投壺。則亦若有記之者。則當曰晉令齊令。
魯鼓薛鼓〇□。正義曰。以鼓節有圜點有方點。故以爲圜者擊鼙。方者擊鼓。若頻有圜點則頻擊鼙聲。每一圜點則一擊鼙聲。若頻有方點則頻擊鼓聲也。但記者因魯薛擊鼓之異圖而記之。但年代久遠。無以知其得失。案古書缺落處。必用□以識之。穆天子傳。有許多□。周武王銘□戕□。亦缺字之記也。後人誤認爲口戕口。今此篇許多〇□。無乃亦缺字之記也耶。〇則或傳寫者剜方爲圜耶。亦未可以質言也。細觀〇□。漫無度次故疑之也。
儒行
[编辑]大讓如慢。小讓如僞。大則如威。小則如愧。案大則小則之則。似是法則之則。不爾則恐是字譌。儒行一篇。大抵如莊列。
儒有合志同方。營道同術。幷立則樂相下不厭。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義。同而進。不同而退。其交者有如此者。案此條論交道。甚精而摯。
冠義
[编辑]正義曰。案鄭目錄云冠禮起早晩。書傳旣無正文。案略說。稱周公對成王云古人冒而句領。注云古人謂三王時。以冒覆頭。句領繞頸。至黃帝時則有以也。故世本云黃帝造火食旃冕。是冕起於黃帝也。但黃帝以前。則以羽皮爲之冠。黃帝以後。乃用布帛。其冠之年。卽天子諸侯十二而冠。故襄九年。左傳云國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禮也。又云一星終禮也。是十二年。歲星一終。案文王十五而生武王。尙有兄伯邑考。金縢云王與大夫盡弁。時成王十五而著弁。則成王已冠矣。是天子十二而冠。與諸侯同。又祭法云王下祭殤五。若不早冠。何因下祭五等之殤。大夫冠之年幾無文。案喪服。大夫爲昆弟之長殤。大夫旣爲昆弟長殤。則不二十始冠也。其士則二十而冠也。曲禮云二十曰弱冠。是也。其天子之子亦早冠。所以祭殤有五。其諸侯之子。皆二十冠也。故檀弓云君之適長殤。及大夫之適長殤。是也。案此條。冠及冠年之緣起證引甚明。故詳記于此。
昏義
[编辑]正義曰。天地初分之後遂皇之時。則有夫婦。故通卦驗云遂皇始出握機矩。是法北斗七星而立七政。禮斗威儀之篇。七政則君臣父子夫婦及政等。旣稱夫婦。是始自遂皇也。譙周云太昊制嫁娶。儷皮爲禮。是儷皮起於太昊也。其媒官之義。具於月令疏。孟子云舜不告而娶。是娶告父母。亦起於五帝也。其五帝以前。不限同姓異姓。三王以來。文家異姓爲昏。質家同姓爲昏。案此條。頗詳昏禮之始故錄之。喪服小記。服與書銘。婦人書姓與伯仲。如不知姓則書氏。疏曰殷禮也。殷無世繫。六世而昏。故婦人有不知姓者。周則不然。有宗伯掌定世繫。百世㛰姻不通。故必知姓也。案此一條。足補上文質不同之義。
婦順者。順於舅姑。和於室人而後當於夫。以成絲麻布帛之事。以審守委積盖藏。是故婦順備而後。內和理。內和理而後。家可長久也。案此章說婦道甚正。
鄕飮酒義
[编辑]孔子曰。吾觀於鄕。而知王道之易易也。注易易。謂敎化之本。尊賢尙齒而已。經又曰。賓酬主人。主人酬介。介酬衆賓。少長以齒。終於沃洗者焉。知其能弟長而無遺矣。疏言旅酬之時。賓主人之黨。各以少長爲齒。以次相旅。至於執掌罍洗之人。以水沃盥洗爵者。皆預酬酒之限。陳注。雖至賤旅酬之際。猶以齒焉。則貴者可知矣。自貴及賤。無不序齒。此所以知其能弟長而無遺矣。案禮莫重於天敍之秩。然莫不由於五倫而生。夫所謂序者。惟長幼無失次。然後可以使君臣父子夫婦兄弟咸正無舛。夫子之所以發易易之歎者。豈欺我哉。
射義
[编辑]孔子射於矍相之圃。使子路執弓矢。出延射曰。僨軍之將。亡國之大夫。與爲人後者不入。其餘皆入。孔疏與猶奇也。謂有人無後。旣立後訖。此人復往奇之。是其貪財也。陸佃曰。爲人後者。謂不見先於人也。徐師曾曰。與干也。與爲後有所利之而干求也。朱國禎曰。敗亡之恥莫甚焉。不入固宜。爲人後者亦如之何故。馮文所云賤夫妄爲者也。然則宜爲後者當入矣。盖射本觀德。德以孝爲先。旣爲人後。則本生父母。不得執三年喪。人子之心何安。而敢上觀德之塲乎。先王蓋以敎孝也。由是觀之。爲人後者。當列不孝之科矣。萬斯同曰。子路出延射而以爲人後者。與僨軍之將。亡國之大夫同譏。何其語之不倫也。愚意後字當是役字之譌。盖言爲人役者。方與上二者相類。不然。立後之典。先王之所定也。而可輕詆哉。案衆說紛紜。莫知適從。姑備書之。
燕義
[编辑]案燕者。安也喜也。又與宴同。盖取上下歡樂之義。只取歡樂而已。則易入於輕慢。故君獨升特立。使宰夫爲獻主。示下不干上之義。終始尊嚴而已。則上下不得相孚。故賓入中庭。君降一等而揖之。賓受君之酬再拜。君答拜之。示上亦答下之義。於是恩敬幷施。尊卑相得。無干侵隔阻之患。所以不可無燕禮也。
聘義
[编辑]君子比德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馬晞孟曰。溫者德之始。言始所以見終。論語言孔子之五德。則始於溫。夔敎胄子以四德。亦始於溫。詩亦曰溫溫恭人。惟德之基。
喪服四制
[编辑]高宗諒闇三年不言。鄭注諒古作梁。闇讀如鶉䳺之䳺。闇謂廬也。廬有梁者。所謂柱楣也。呂大臨曰。書云高宗諒陰三年不言。此云諒闇。闇陰同義。信默之謂也。鄭氏不見古文尙書。其說迂遠。殆不可取。顧湄諒闇考書說命。云王宅憂諒陰三年。禮記作諒闇。論語作諒陰。義同而字異。鄭康成柱楣翦屛之說。迂回未盡。杜元凱以爲天子三年喪。始服齊斬。旣葬除喪服。亮陰居心喪。其意以亮陰是旣釋齊斬之服而服心喪之名也。雖援經傳。亦難盡信。朱子論語注以爲天子居喪之名。及見後漢梁太后增封濟北王詔曰。次躬履孝道。〈次濟北王名〉諒闇以來二十八月。自諸國有憂未之聞也。晉山濤傳詔曰。山太常雖尙居諒闇。情在難奪。則是臣下亦得稱諒闇也。孔安國書傳。亮訓信。陰訓默。二字乃形容其不言之實。疑卽記所謂三年之喪。言而不語。對而不問。又云斬衰。唯而不對。齊衰。對而不言。儀禮。非喪事不言。孝經言不文。皆亮陰之義。似可通臣下言之。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正謂此也。晉孫綽表哀詩序。敢冒諒闇之譏。以申罔極之痛。亦一證也。郝敬曰。高宗諒闇。諒明也。闇暗也。猶言昧爽。幽居愁處不分明之貌。案顧氏所引平順。郝氏說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