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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骸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了杀手,小到自她有记忆起自己就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她的名字是骸——一个实在不适合女孩子的名字,但在奈落那样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名字,名字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那时候她想,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她只会杀人,不认识字更不会写字,也没有办法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况且没有人会承认她的新名字。
所以她一直被叫做骸。
2
骸当过一段时间狱卒,她被那个有着灰白头发的男人派来看守一个男人。信女跟在胧的后面走进了地牢,在胧的身后打量着被关注的男人。
那实在不像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她想,一个会被判处死刑的罪犯不应该有着那么温和的表情,不应该在胧走之后还说自己是个可爱的小孩。
骸有听胧说过里面的人曾经是天照院的首领,但她不信,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实在是不适合奈落。她反而更愿意相信男人是个老师,于是她问男人可不可以教她识字。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愣了一下,然后弯起了眼说好啊。
3
可惜的是男人并没有教她多少字。骸并不是全天候地看守松阳,男人会在她来的笑着用一根枯枝在地上写几个字,然后耐心地教她。
骸后来才知道男人叫松阳,他还有三个学生参与到了攘夷战争中,那三个学生是这场战争中最显眼的武士。
松阳并没来得及给她教多少字,反而教给她一些她不懂的东西。骸学会的字还不足以给自己取一个满意的名字,但吉田松阳不久后就死了,死在了他的学生手里。
她还是被所有人称为骸。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她想。
4
后来她时常被派去暗杀,她想她早就习惯了杀人,就像她早就习惯了骸这个名字一样。
可那次她没能下得了手,或许只是因为听到了轿子里的女人念叨着该给将要出生的女孩起什么名字,也或许是因为听到女人说异三郎一定在烦恼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在该下手时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看见一把长刀刺穿了轿子,女人还没能发出一声尖叫就有血溅到了骸的脸上。
她杀了那些除她之外的暗杀者,她的脸上溅上了血,刀上滴着血,她看着遍地尸骸,然后靠着墙坐下。
我还是想要一个新名字,骸想。
她坐了很久,久到一个男人匆匆赶了过来,男人的脸上是慌乱与痛苦,骸看见他对自己拔出了刀。
她没有反抗,却迟迟不见男人动手。
她听见男人对自己说:“为我挥动你的剑吧,然后杀了我。”
她沉默地坐着,然后听到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骸。”
“这是在不是个女孩子该有的名字——尽管你是个杀手。”
她看见男人转身离开,听见一句话。
“走吧,成为我的剑然后杀了我吧,今井信女。”
她很喜欢今井信女这个名字,然后她跟在了男人身后。
5
信女在廊下看着夏日阳光下的庭院发呆。她感到有人在靠近,她下意识地防御,手摸到腰间却没摸到熟悉的刀。
是佐佐木过来了,信女突然意识到,然后卸下了防备的姿态,继续看着庭院发呆。
一个纸盒被推了过来,信女打开纸盒看见了几个色泽不同的甜甜圈,她拿起一个甜甜圈一口咬下去,感觉甜味立刻充满了口腔。
“只有这时你才会像个小孩子。”佐佐木看着信女鼓起来的腮帮子——像只嘴里填满东西的仓鼠。他身上从纸盒里拿出了一个甜甜圈——不顾信女捂住盒子的护食举动,然后也一口咬了下去,将视线投向了庭院。
夏日的蝉叫得聒噪,佐佐木在充耳的蝉鸣中对信女说:“你喜欢甜甜圈。”
信女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腮帮子仍然一鼓一鼓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她说:“我也很喜欢信女这个名字。”
她感觉对方沉默了一下,她将视线投向佐佐木,却被一个递到眼前的甜甜圈遮住了视线。
“吃吧,以后我也会和你一起吃的。”
信女没看到佐佐木的表情。
6
信女问过自己的这名字是怎么来的,然后得到了佐佐木一句随便起的作为回复。
这回没有甜甜圈遮住她的视线,信女看见了佐佐木脸上的表情——怀念又有些痛苦的表情。
7
后来佐佐木成了见回组的组长,而信女也成为了副长。
信女没想到自己一个杀手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一个警察,甚至还成了副长。
可她确实很久没有被派出去暗杀什么人了,她已经长成了少女,短发变成了长发,衣服也换成了见回组的制服。
似乎被称为骸,被认为是死神之子,被无止境地派去杀人的记忆像是一场梦。
可她依旧擅长杀人,她会躲在暗处一刀刺穿那些来暗杀佐佐木的人,不同的是她会下意识地避开血并且尽量不让血流得到处都是——因为她记得佐佐木抱怨过衣服上的小污渍会很难清洗。
她对佐佐木说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佐佐木看着她身后的一具尸体——他也说不清这究竟是哪一派派来的暗杀者,但这无所谓,不论是那一派的暗杀者都会被信女处理掉。
他对信女说去吃甜甜圈吧。
他看见信女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像第一次他递给她甜甜圈一样。
8
佐佐木给了信女手机并且存了他的联系方式时,信女以为佐佐木会在要紧关头或者有大事时联系自己。
所以第一次佐佐木给她发信息时信女有些紧张,以为会有什么大事,一点开看见一张甜甜圈包装盒的图片,配有文字说小信女再不回来甜甜圈就要没了。
信女一时间有些无语,至少她没有料到佐佐木会没事发这种消息,刚过一会儿又来的新的短信——甜甜圈盒子已经空了的照片,配上新品真是出乎人意料的文字。
信女赶了回去,正好在廊下看见佐佐木摆出了上吊的姿势,她冲上去阻拦,然后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看见佐佐木已经从上吊绳上下来了,甚至对她打了个招呼。
她打开手机,看见了来着佐佐木的新短信,配着上吊的图片,说兔子太寂寞是会死的。
她拔出了刀,忽然有种将佐佐就地正法的冲动,但也只是忽然间的想法,因为她看见了甜甜圈——还是今日的新品。
她将甜甜圈分了一个给佐佐木,听到对方说小信女不护食了,然后像很多年前的一天一样两个人坐在廊下吃着甜甜圈。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小信女就是小信女。”
9
信女想起佐佐木总是自称精英,也将见回组称为精英的队伍。
她想精英应该是会审时度势的,而不是此刻在黑绳岛上参与混战。
她看见戴着黑色面具和斗笠的人在战火烟雾后显现身形,然后她听到了那个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过的名字。
“骸。”
“我是今井信女。”
她听见自己反驳说。
10
佐佐木意识到即使把现在拥有的全部力量都投入也无法颠覆这个国家,无法换来黎明。
这样下去只会白白牺牲。
擅长揣度人心的精英开始想,即使如此为什么信女还没有放弃自己,为什么自己还向着信女的方向走去。
然后他想,即使是精英也不过是想在知己身边活着死去的人类罢了。
他想起了信女这个名字,这个他想了很久才为女儿起的名字,想起了被他给予这个名字的那个杀手小孩。
他向信女的方向走去。
11
佐佐木拿刀指着近藤,稍微被血糊住的眼睛看见了对方的眼神,坚定的武士的眼神。
他说自己也想过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士,但佐佐木已经死在了过去,死人没有要保护的人也保护不了自身,自己无法成为一个武士也无法成为一个父亲。
近藤反问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失去一切没有要保护的人的你要去哪里。
佐佐木想起了蓝发红眼的女孩,想起了廊下吃过的甜甜圈和聒噪的蝉鸣。
近藤说佐佐木你已经有了武士般的眼神。
佐佐木说够了。
他想起他空荡荡的通讯录里唯一的名字。
12
佐佐木想,精英不应该犯同样的错误。
可身为精英中的精英的他却又一次赌在了武士的眼神上,他感到持续的疼痛,然后摔倒在地上。
他听见信女的声音,听见她大喊一声异三郎。
小信女。
他想。
13
信女说异三郎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吗,你要死在我手里。
她说异三郎不要死。
佐佐木说小信女我一直在利用你啊,我早就发现你不是杀害我的妻女的杀手了却一直把你利用到现在,一直把你当做敌人。不要再管我了小信女,你有了很好的伙伴,把我丢下的话你一定可以活的更好。
信女说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要你在我身边,即使你把我当仇敌我也想待在你身边,我们都不是孤身一人,所以异三郎,一定要活下去啊。
佐佐木笑了笑,他说信女也成为了出色的大人啊,只要信任信女就好了。他说我会活下去的,因为还要和信女一起吃甜甜圈呢。
14
佐佐木看见已经倒下的敌人又爬了起来,他被铁之助和信女搀着即将登上逃生的飞船。
他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用最后的力气推了两人一把,二人被他推得踉跄地前进了几步,佐佐木看着二人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后背传来疼痛感,不过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想,能相信信女真是太好了,信女有了很多朋友,和他人和睦相处,既顽固又温柔,比他这个所谓的精英好太多了。
他从空中坠落,最后看见了信女的眼泪,听见了她痛苦的叫声。
对不起了,小信女,没办法和你一起吃甜甜圈了。
他闭上了眼。
15
信女后来整理佐佐木的东西是翻到一个木箱子,很不起眼的木箱子,拿起来轻飘飘的。
她打开了那个箱子,然后看见了好多泛黄的纸团,她打开其中一个,看见了一个名字,被涂抹掉的名字。
她打开的纸团里都是名字,也都无一例外地被涂抹掉了。信女打开最后一个纸团,然后看到了唯一一个没有被涂抹的名字——信女。
她坐在廊下,旁边有一盒甜甜圈。
再没有其他人,而蝉鸣依旧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