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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韩秀英，女，20岁，天才美少女作家，未来的新生代导演，目前正面临人生最大的危机。
她不得不迅速拍出一个短片投递到青年电影节，至少入围，最好得奖，不然就会被抓回家继承家业。
电影部活动室内，韩秀英对着唯一在场的部员——金独子说：
“把人都叫来，我们必须今天就开始。”
“继承家业不也挺好？”
金独子一边在手机上读着小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个屁，”韩秀英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个划拉的动作，“继承家业等于失去自由，我来不了学校了。”
接着，她用手指手枪射击了金独子：
“piu——我完了，这个社团就完了。你想想，我走了谁出钱呢？你也没地方混学分。”
没错，她走了，整个电影部就失去了负责人，也失去了资金支持。金独子就失去了摸鱼的地方，补觉的空间，小零食还有烤肉火锅聚餐。
“天啊！”
金独子夸张地张开嘴，用手掩住o型的嘴巴——他演起来了：
“十万危急！我这就去把他们都叫来！”
他一下站了起来，一溜烟地从门口冲了出去，表示着他的积极性。
韩秀英看着他的背影，无奈道：“不是可以打电话吗？”
但是，金独子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
他像是有着雷达一般，他确实很快就把剩下的成员从校园里都捞了回来——刘众赫和刘尚雅，众所周知的帅哥和美女。
金独子一边拉着一个，左手众赫，右手尚雅，一路拉风地回到了活动室。
刘众赫一路上一直想要挣脱他的手，但却又不想把动静闹大。那副小幅度挣扎的样子，倒像是被金独子牵着走了一路而无法摆脱。
刘尚雅则小心地拉着金独子的衣袖，在他和刘众赫较劲时候，她总能轻巧地避开他们的角力，以不可思议地敏捷优雅地走在他们旁边。
这一道风景线引来无数同学侧目——刘众赫的脸色越来越黑，在他爆发之前，他们终于抵达了活动室。
打开门的前一秒，金独子简单地向他们总结了情况：
“总之，为了社团的存续，我们所有社员必须赌上一切，拍摄一部经费有限的学生短片。”
刘众赫和刘尚雅面面相觑。
幸好这二位也正处于为正式成为演员做准备的阶段，也需要积累自己的作品。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拒绝所属社团短片的邀约。
他们拥有在荧幕上也不会逊色于明星的的外貌，几乎是现成的男女主角。
他们到了，这部电影就凑齐了演员，似乎马上就能开拍了。
韩秀英正在屋内等他们。她已经是一副导演的打扮。
“用低成本拍摄学生短片有三种方法。”
五人齐聚，韩秀英站在讲台上，边说边在白板上写道：
“第一，拍摄恐怖片，可以用业余拍摄的镜头拍摄，用以模拟纪录片形式展示探秘经过……这一类的经典影片有《女巫布莱尔》、《昆池岩》——你们看过吧？”
刘众赫摇摇头。他两部都没看过。
“你真的是表演系的学生吗？”韩秀英问。
刘众赫没有回答，他不说话，也许在沉默中用他帅气的脸回答这个问题。
而金独子诚实地承认：“我只看过《昆池岩》。”
只有刘尚雅两部都看过。她的阅片量在整个系里都是首屈一指的，主要得益于她家境条件优渥，据说父母亲的电影收藏颇丰，从小耳濡目染。
“哈，不愧是我们尚雅。”韩秀英用一种夹杂着讽刺的口吻说道。
刘尚雅微微皱起眉头，她能感受到韩秀英的敌意，但她尚且不知道这从何而来，又该如何处理——可能她们只是性格合不来而已。
而韩秀英也从不会给她改善关系的余地，比如，韩秀英总是刺她一下，接着立刻回到正题：
“我倾向于这个方案，因为条件简单：拍摄用手持摄影机就能解决，剧本也不必太复杂，完成起来会很快——有意见吗？”
刘尚雅首先举起了手，真像个乖学生——韩秀英笑了一下，让她开口。
“据我所知，这个形式在学生短片里已经并不新鲜。而且，近五年的获奖作品中都没有这类型的电影。上一次这类短片获得提名还是六年前——”
她的发言有条不紊，声音也温柔清晰，却听得韩秀英头痛起来。
“好了，我知道了。”韩秀英挥手打断她的话，“金独子，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出演起来会有难度——我根本不怕这些东西。”
金独子平静地阐述他的理由。
“因为压根不怕，以我的演技也很难渲染恐怖的气氛……也许会令气氛变得不像样。众赫应该也是一样。”
他像是代刘众赫发言一般，这时也看向了刘众赫。
一直没有发言的刘众赫却在此时开了口。
“我和你不一样。”刘众赫惜字如金，“即使不怕，我也可以演出来。”
——他倒确实是个演技的实力派，尽管脸无疑是偶像派。这点金独子也必须承认。
金独子的脸皱起来一点，他的心里一定骂了句“臭小子”。
“呵呵……那反正我不行。”他转头看向韩秀英，“不然我给你当场记吧。”
做起执行的工作，金独子的利落程度是首屈一指的。他对进程的把握和细节的控制都是许多导演梦寐以求的助力——许多人想招他当副导，可惜金独子唯爱摸鱼。
这一次，他算是认真起来，打算全力以赴了。
但金独子的能力远不止于此，让他做场记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他不能只做场记，韩秀英摇了摇头：
“还有两个选择。”
第二个选择是取景于本校的青春文艺片，因为主办方就是他们学院，对这种免费的宣传自然大大欢迎。
事实上，去年的获奖短片就是这个题材。
这个方案取巧又保守，没人有任何意见——韩秀英写这类小巧的剧本自然是手到擒来，她很快就写好了剧本。
但临近拍摄时却又出了差错。
原定的女主角——刘尚雅和韩秀英一夜间吵翻了，她退出了摄制。
因为两个人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金独子实在是非常困惑：
“到底怎么回事？”他凑到韩秀英旁边悄悄地问。
“她嫌我给她写的角色不好。”
韩秀英说，她正在低气压中大改剧本——金独子知道这话只能听信一半。
韩秀英继续碎碎念道：
“她想要更女性主义的那种，而不是小妞电影的女主角，我也不是不懂。可我说这角色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温温柔柔，从来不和周围人产生矛盾的优雅大小姐——确实是啊，又有什么错？”
……居然能踩到那个刘尚雅小姐的地雷，韩秀英也真是太有本事了。
“温温柔柔，从来不和周围人产生矛盾的优雅大小姐”，这句偏向夸奖的话，韩秀英绝对不可能在刘尚雅说出口。
那么，误解是必然会发生的。
刘尚雅一定认为，韩秀英把她等同于小妞电影的“小妞”——那些人生最大的好事是遇到Mr.Right的漂亮女孩，而带着对她的反感，以她为原型写了一个脱离不了刻板印象的女主角。
金独子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以韩秀英的笔力，即使篇幅有限，也不致于犯下这种错误。
那么，只能解释为韩秀英不信任刘尚雅对角色的诠释能力，所以才写了她认为演绎难度低的角色给刘尚雅。
韩秀英的这份别扭的体贴反而把刘尚雅的骄傲踩在了地上。
她们是真的吵起来了——这件事的恐怖程度连金独子也难以想象。
知道情况之后，金独子也没办法去请刘尚雅回来。
这是他也难以协调的矛盾。
从刘尚雅的角度看，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在一个不信任她的导演手下，无偿出演自身不喜欢的角色？
他们也许必须接受“刘尚雅不会回来”的事实。
所以，剧本也不得不大改。
但是究竟会改成什么样子，金独子望着韩秀英焦头烂额的背影，他没敢问。
韩秀英像僵尸一样改了三天三夜剧本。
期间，她在半夜起尸一般，掏出来不知何时起草的合同。她令刘众赫和金独子各自签下了一份协议：拍摄完成前不得退出，相应她会在拍摄之后对影片支付报酬，并对进行长期运作，予他们以分红。
韩秀英甚至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律师到场，很正式地邀请他们签下合约。
因为条款全部看起来很合理，怎么问也没问出一点漏洞，金独子最终签下了合同。而刘众赫见他签下了，也在阅读后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事后想想，没看到剧本内容就签下名字，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我改好了。”
那天下午，韩秀英带着黑眼圈和她的剧本飘进了活动室。
金独子和刘众赫接过剧本，读了起来。
很快，金独子一下就愣在了原地，接着猛地他站了起来，冲到韩秀英面前。
“不是吧！这是……？”
“第三种方法。”
韩秀英没有感情地宣布：
“同性恋影片。冲破社会藩篱与世俗桎梏的纯爱，近来这种故事很受学院派青睐。”
刘众赫的眉头已经皱起来。
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他对这题材倒没有金独子那么大反应，但他紧接着想到了很重要的事：
“我和谁演对手戏？”
“他啊。”韩秀英一指金独子，平淡地回答。
房间里两个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他们的座位原本并排，现在金独子似乎不想坐回原位，他绕到了房间的另一端站着。
刘众赫的脸色也很吓人，他的表情仿佛自由的大学生遭遇了包办婚姻。
“什么表情？拍个电影，没让你们真的谈恋爱。”
韩秀英不以为然地敲了敲剧本。她像是预料到了这两人的抵触情绪，但她的绝妙剧本已经写好，不投入拍摄实在可惜。
“你们签了合同，现在退出已经来不及了——喂，金独子，你坐过去。有很重要的问题问你们，不回答一定会后悔。”
金独子忍着全身的别扭劲，坐回了他的原位。
在他身侧，刘众赫的身体也很僵硬，他瞪了金独子一眼，警示他不要靠得太近。
——众赫啊，我也不想的。
金独子自然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头皮却也开始发麻。
为了缓解尴尬，他端起手边的水杯，刚刚喝下一点——
“我要问一下你们能承受的拍摄尺度。”
韩秀英的提问就让金独子一口水喷了出来。
金独子呛得说不出话来。韩秀英的态度是公事公办的，可这——他到底造了什么孽？
当金独子说，他愿意为在这电影部的生活付出一切，并不代表他愿意和刘众赫在荧幕上演同性恋情侣。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什么意思？”刘众赫警惕地问。他的眉毛已经挑了起来，显出不畏战斗的态度。
“床戏我看你们是不行。”
韩秀英说出“床戏”这个词的一刹那，刘众赫和金独子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了1.5米。
“那接吻呢？吻脸颊？牵个手？——演点高中生情侣总可以吧？”
她每说一个意味着亲密接触的词，他们两人间的距离就又变得更远一分，到了最后甚至就是处于一个房间的两端，活像两个恐同的直男——也可能他们就是。
“你们不恐同吧？”韩秀英狐疑地问。
刘众赫不回答这种问题。他只是一会瞪着金独子，一会瞪着韩秀英，又一会，懊恼地思考：我究竟为何落到这般境地？
“怎么会呢。”
金独子按住翻滚的胃部——开什么玩笑，要吐了。
“我觉得，高中生情侣就还好吧，那种躲着大家的交往。”
不要肢体接触，一切都好说。
刘众赫沉思良久，问：“不能只是Bromance吗？”
他居然知道这个词，也许刘众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学无术。
韩秀英停顿片刻，回答说：
“先拍拍看吧。”
这句话实在太危险了。
金独子和刘众赫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必须联合起来，抵制谈好的尺度外的场景，才能度过这次直男的难关。
“还有问题吗？”韩秀英问。
没有人回答她。
金独子和刘众赫看起来像是被剥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仿佛想要瑟缩在一起结成同盟，又出于奇妙的考虑，不敢离彼此太近。
“好吧。”韩秀英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说，“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