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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正義/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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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十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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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之什詁訓傳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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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大雅(陸曰:自此以下,至《卷阿》十八篇,是文王、武王、成王、周公之《正大雅》,據盛隆之時而推序天命,上述祖考之美,皆國之大事,故為《正大雅》焉。《文王》至《靈台》八篇,是文王之《大雅》,《下武》至《文王有聲》二篇,是武王之《大雅》)  

《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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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箋云:受命,受天命而王天下,制立周邦。○而王,于況反。)

疏「《文王》七章,章八句」。○「文王」至「作周」。○正義曰:作《文王》詩者,言文王能受天之命,而造立周邦,故作此《文王》之詩,以歌述其事也。上「文王」,篇名之目。下「文王」,指而說其事。經五章以上,皆是受命作周之事也。六章以下,為因戒成王,言以殷亡為鑒,用文王為法。言文王之能伐殷,其法可則於後,亦是受命之事,故序言「受命作周」以總之。○傳「受命」至「周邦」。○正義曰:言受命作周,是創初改製,非天命則不能然,故云「受命,受天命也」。「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是立周邦也。《無逸》曰:「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注云:「中身,謂中年。受命,謂受殷王嗣立之命。」彼謂文王為諸侯受天子命也。此述文王為天子,故為受天命也。按《春秋說題辭》云:「河以通乾出天苞,雒以流坤吐地符。」又《易坤靈圖》云:「法地之瑞,黃龍中流見於雒。」注云:「法地之瑞者,《洛書》也。」然則《河圖》由天,《洛書》自地。讖緯注說皆言文王受《洛書》,而言天命者,以河、洛所出,當天地之位,故讬之天地,以示法耳。其實皆是天命,故《六藝論》云:「《河圖》、《洛書》皆天神言語,所以教告王者也。」是《圖》、《書》皆天所命,故文王雖受《洛書》,亦天命也。帝王革易,天使之然,故後世創基之王,雖無河、洛符瑞,皆亦謂之受命。以其得有天下,是命與之,故此亦云受天命而王天下也。文王雖未得九州,以其稱王,故以天下言之。文王受命,毛無明說。《鴟鴞》之傳,謂管、蔡為二子,則毛意周公無除喪攝政、避居東都、罪其屬黨之事,其受命之年,必不得與鄭同也。《尚書·武成》篇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勳,誕膺天命。惟九年,大統未集。」孔安國云:「言諸侯歸之,九年而卒,故大業未就。」劉歆作《三統曆》,考上世帝王,以為文王受命九年而崩。班固作《漢書·律曆志》載其說,於是賈逵、馬融、王肅、韋昭、皇甫謐皆悉同之。則毛意或當然矣。文王九十七而終,終時受命九年,受命之元年,年八十九。其即諸侯之位,已四十二年矣。故《帝王世紀》云:「文王即位,四十二年,歲在鶉火,文王於是更為受命之元年,始稱王矣。」乃引《周書》稱「文王受命九年,惟暮之春,在鎬召太子發作文傳」。九年猶召太子,明其七年未崩,故諸儒皆以為九年而崩。其伏生、司馬遷以為,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故《尚書·周傳》云:「文王受命一年,斷虞芮之訟。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五年伐耆。六年伐崇。七年而崩。」《史記·周本紀》云:「西伯陰行善,諸侯皆來決平。虞、芮既讓,諸侯聞之,曰:『西伯蓋受命之君也。』」此是受命一年之事。又曰:「明年,伐犬夷。明年,伐密須。明年,敗耆國。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明年,西伯崩。」此雖伐犬夷與伐耆、伐邘其年與《書傳》不次,要亦七年崩也。鄭不見《古文尚書》,又《周書》遺失之文難可據信,依《書傳》、《史記》為說,故《洛誥》注云:「文王得赤雀,武王俯取白魚,皆七年。」是鄭以文王受命為七年之事。《中候·我應》云:「季秋之月甲子,赤雀銜丹書入豐,止於昌戶。再拜稽首受。」《尚書運期授》引《河圖》曰:「倉帝之治八百二十歲立戊午蔀。」注云:「周文王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命。」《易是類謀》曰:「文王比隆興始霸,伐崇,作靈台,受赤雀丹書,稱王制命,示王意。」注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時,赤雀銜丹書而命之。」是鄭意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季秋之月甲子,赤雀銜丹書而命之也。鄭知然者,《易乾鑿度》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伐崇,作靈台,改正朔,布王號於天下,受籙應《河圖》。」注云:「受命後五年乃為此改。應猶如也,如前聖王所得《河圖》之書。」由此而論,既云「入戊午蔀二十九年」,雖連以「伐崇、改正」之事,云「受籙應《河圖》」,則二十九年之文為受籙而發。受籙者,即謂受丹書王命之籙也。以此知「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即是赤雀所命之年也。先言「伐崇,作靈台,改正朔,布王號於天下」,然後始言「受籙」者,以文王之時,所為大事唯此而已。此由天命而然,故既言受命之年,即言所為之事,下乃繼以「受籙應《河圖》」。此等之事,皆由受籙而為之,故受籙之言與二十九年文不連耳。《是類謀》亦先言伐崇,然後言受赤雀丹書,亦以伐崇、作靈台是文王大事,由受命而然,故在赤雀之上先言之也。且《乾鑿度》云:「亡殷者,紂黑期火戊,倉精授汝位正昌。」注云:「火戊,戊午蔀也。午為火。必言火戊者,木精將王,火為之相。戊,士也,又為火子。又火使其子為己塞水,是明倉精絕殷之象也。」是言文王受命在戊午蔀之意。既言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籙,復說在戊午之意,明以二十九年為受命年也。受命之月,已是季秋,至明年乃改元,故《書序》云:「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注云:「十有一年,本文王受命,而數之是年入戊午蔀四十歲矣。」是鄭以受命元年為入戊午蔀三十年,故改至十年而四十也。又以曆校之入,戊午蔀二十九年,歲在戊午,其年殷九月二十五日得甲子,明年乃改元。則元年歲在已未,至十三年在辛未,其年正月六日得甲子。《譜》云:「以曆校之,文王受命十三年辛未之歲,殷正月六日殺紂。」是得赤雀之命後年改元之驗也。又《中候·雒師謀》云:「唯王既誅崇侯虎,文王在豐,豐人一朝扶老至者八十萬戶。」是受命六年而伐崇居豐也。即云:「至磻谿之水,呂尚釣崖,王下趍拜曰:『望公七年矣。』」所以言七年者,以本丹書命云「雒授金鈐師名呂」,故得命即望之。今受命六年,而言「望公七年」,通得命之年數之,故七是得命之後明年改元。鄭所參校,於茲明矣。若然,鄭於《金縢》之末注云:「文王年十五生武王,又九十七而終,終時武王年八十三矣。」若文王受命七年,武王八十三,至十一年觀兵得魚之時,武王八十七矣。至九十三而終,則通數取魚之年乃得為七年。鄭云:「文王得赤鳥,武王俯取魚,皆七年。」文王以明年數,武王以其年數者,文王改元,須得歲首為之,武王未及改元,唯須正名號耳。《我應》說文王之戒武王曰:「我終之後,恒稱太子。河、洛復告,遵朕稱王。」故《太誓》說武王升冊稱皇太子,得魚即云俯取,是得告之即須改稱,故不與文王同也。如上所說,受赤雀之命,必是歲在戊午蔀二十九年矣。案《乾鑿度》云:「曆元名握先紀日甲子歲甲寅。」又曰:「今入天元二百七十五萬九千二百八十歲,昌以西伯受命。」注云:受《洛書》之命為天子,以曆法其年則入戊午蔀二十四年矣。歲在癸丑,是前校五歲,與上不相當者,其實當云二百八十五歲,以其篇已有入戊午蔀二十九年受籙之言,足以可明,故略其殘數,整言二百八十,而不言五也。

疏知必加五年當戊午蔀二十九年者,依《三統曆》七十六歲為一蔀,二十蔀為一紀,積一千五百二十歲,凡紀首者皆歲甲寅日甲子,即以甲子之日為初蔀,名甲子蔀一也。滿七十六歲,其後年初日次癸卯,即以癸卯為蔀首二也。從此以後,壬午為蔀三也。辛酉蔀四也。庚子蔀五也。已卯蔀六也。戊午蔀七也。丁酉蔀八也。丙子蔀九也。乙卯蔀十也。甲午蔀十一也。癸酉蔀十二也。壬子蔀十三也。辛卯蔀十四也。庚午蔀十五也。己酉蔀十六也。戊子蔀十七也。丁卯蔀十八也。丙午蔀十九也。乙酉蔀二十也。是一紀之數終而復始,紀紀還然。今《乾鑿度》入天元二百七十五萬九千二百八十歲,以一紀之法一千五百二十歲除之,得一千八百一十五紀,餘有四百八十歲,即是入後紀之年,其初年還歲甲寅日甲子,以甲子、癸卯、壬午、辛酉、庚子、己卯等六蔀除之,餘有二十四年,即是入戊午蔀二十四年,更加五年為二十九年,受赤雀之命。若推太歲,即以六十除積年。其受命之年,太歲在戊午。若欲知日之所在,乘積年為積日,以日行一匝六十除之,得日之所在。又案《三統》之術,魯隱公元年歲在己未,其年前惠公之末年,歲在戊午,計文王受命是戊午之年,下至惠公末年,六復戊午,當三百六十年矣。而《雒師謀》注云:「數文王受命,至魯公末年,三百六十五歲又餘五年者,本唯云三百六十耳。學者多聞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因誤而加。遍校諸本,則無五字也。或以為文王再受天命,入戊午蔀二十四年受《洛書》,二十九年受丹書。」若如此說,於《易緯》之文上下符合,於《中候》之注年數又同。必知不然者,以讖緯所言文王之事最為詳悉,若赤鳥之外,別有洛命,則應有文言之。今未有聞焉,明其無也。所論《圖》、《書》,莫過《中候》,而《我應》及《雒師謀》皆說文王之事,隻言赤雀、丹書,不言更有所命。詳撿諸緯,其辭亦然。《易通卦驗》曰:「有人侯[C042],倉姬演步,有鳥將顧。」其意言文王得赤鳥而演《易》也。《是類謀》曰:「受赤雀丹書。」《春秋·元命苞》曰:「鳳皇銜丹書於文王之都。」皆言丹書鳥雀而已,曾無斥言別有他命。鄭言《洛書》即「丹書」,是也。不然,鄭何處得《洛書》之言乎?說者雖云再命,既言七年而崩,則亦赤雀命後始改元矣。若二十四年已後受《洛書》,所以不即改元,而待後命,何也?且鄭云「受《洛書》之命為天子」,若前命已為天子,後命更何所作?既天已使為天子,猶尚不肯改元,便是傲慢神明,違拒天命,聖人有作,決不然也。又鄭於《六藝論》極言瑞命之事,云:太平嘉瑞,《圖》、《書》之出,必龜龍銜負焉。黃帝、堯、舜、周公是其正也。若禹觀河見長人,皋陶於洛見黑公,湯登堯台見黑鳥,至武王渡河白魚躍,文王赤雀止於戶,秦穆公白雀集於車,是其變也。文王唯言赤雀,何得更有《洛書》?「且《洛書》龜負而出,乃是太平正法,於文王之世,安得有之?此其所以大蔽也」。然則文王所受,實赤鳥銜書,非洛而出,謂之《洛書》者,以其河龍《圖》發,洛龜《書》感,此為正也。故得《圖》者,雖不從河,謂之《河圖》;《書》者,雖非洛出,謂之《洛書》,所以統名焉。故《元命苞》云:「鳳皇銜《圖》置帝前,黃帝再拜受堯坐。中舟與太尉舜臨觀鳳皇負《圖》授。」是不從河者也。《坤靈圖》云:「黃龍中流見於洛。」注云:「謂《洛書》不必皆龜負也。」言《河圖》、《龜書》,見其正耳。所命文王銜丹書者,《我應》、《是類謀》謂之赤雀,《元命苞》謂之鳳皇,《通卦驗》謂之為鳥。鳥者,羽蟲之大名,赤雀、鳳皇之雛,神而大之亦得稱鳳,文雖不同,其實一也。受命六年,乃始伐崇。既伐於崇,乃作邑於豐,則受命之時,未都豐矣。而《我應》云「赤雀銜丹書入豐,止於昌戶」,《元命苞》云「鳳皇銜丹書,遊於文王之都」者,鄭作《我應序》云:「文王如豐,將伐崇,受赤鳥。」是當時行往豐地,未都豐也。所居有屋,故稱昌戶。從後言之,謂之文王之都。《太誓》云:「至於王屋。」《譜》云:「周公避居東都。」亦此類也。《文王世子》稱武王謂文王曰:「西方有九國焉,君王其終無諸?」文王生稱王也。其稱王也,必在受命之後。《元命苞》云:「西伯既得丹書,於是稱王,改正朔,誅崇侯虎。」稱王之文在誅崇之上。《是類謀》云:「稱王制命示王意。」《乾鑿度》云:「改正朔,布王號於天下。」二文皆承伐崇、作靈台之下。伐崇在六年,則亦六年始稱王也。但彼文以伐崇之等皆是文王大事,故曆言之,其言不必依先後為次,未可即以為定。《書傳》稱「二年伐邘。三年伐密須。四年伐犬夷」。《書序》云:「殷始咎周。」注云:「咎,惡也。紂聞文王斷虞、芮之訟,後又三伐皆勝,而始畏惡之,拘於羑裏。」又曰:「周人乘黎。」注云:「乘,勝也。紂得散宜生等所獻寶而釋文王。文王釋而伐黎。明年伐崇。」案《殷傳》云:「西伯得四友獻寶,免於虎口而克耆。」《大傳》曰:「得三子獻寶,紂釋文王,而出伐黎。」其言既同,則黎、耆一物,是文王伐犬夷之後乃被囚,得釋乃伐耆也。《出車》說文王之勞還帥云:「春日遲遲。」是四年遣役,五年始反乃勞之。當勞訖被囚,其年得釋,即以歲暮伐耆,故稱五年伐耆也。天無二日,土無二王,若五年以前既已稱王改正,則反形已露,紂當與之為敵,非直咎惡而已。若已稱王,顯然背叛,雖紂之愚,非寶能釋也。又《書序》「周人乘黎」之下云:「祖伊恐,奔告於受,作《西伯戡黎》。」若已稱王,則愚者亦知其叛,不待祖伊之明始識之也。且其篇仍云「西伯」,明時未為王。是六年稱王為得其實,故《乾鑿度》「布王號」之下注云:「受命後五年乃為改。」此是鄭意以為六年始王也。但文王自於國內建元久矣,無故更復改元,是有稱王之意,雖則未布行之,亦是稱王之跡,故《周本紀》云:「詩人道西伯蓋受命之年稱王。」皇甫謐亦云:「受命元年始稱王矣。」正以改稱元年,故疑其年稱王。斯言非無理矣。但考其行事,必不得元年稱王耳。然則六年稱王,七年則崩,是稱王甚晚。《禮記·大傳》注云「文王稱王早矣」者,以殷紂尚存,雖於年為晚,而時未可稱,故為早也。時未可稱,而必稱之者,《我應》云:「我稱非早,一人固下。」注云:「我稱王非為早,欲以一人心,固臣下。」是早稱之意也。然則伐崇之時未稱王矣。《皇矣》說伐崇之事,而云「是類是礻馬」,《王制》云「天子將出征,類乎上帝,礻馬於所征之地」,然則類者祭天之名,未稱王而得祭天者,文王於伐崇之後,尋即稱王,於時天期已至,崇又大敵,雖未稱王,已行王事,故類、礻馬也。文王雖稱王改正統,得行其統內六州而已。《禮記·大傳》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改正朔,易服色。」謂克紂之後,又復頒布,使天下遍知之,猶未制禮,未是大定,故《召誥》云:「惟二月、三月。」注云:「當為一月、二月。不云正月者,蓋待治定制禮乃正言正月故也。」然則從是以後始大定矣。文王之得太公,無經典正文言其得之年月。《雒師謀》注云:「文王既誅崇侯,乃得呂尚於磻谿之崖。」是伐崇之年得呂尚也。《書傳》云:「散宜生、南宮括、閎天三子相,與學訟於太公。四子遂見西伯於羑裏。」是文王被囚之年得太公也。《史記·齊世家》云:「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伐崇、密須、犬夷,大作豐邑,天下三分其二歸周者,太公之謀計居多。」則是斷虞、芮之前得太公也。皇甫謐以為,未受命時,已得太公。群言不同,莫能齊一。案《左傳》稱呂伋為王舅,則武王之後,大公女也。文王受命六年,武王以八十二矣,不應此時方取正室。且文王為今年得之,明年即崩,以人情準之,未應便為武王取其女也。又《書傳》之美太公,言其翼佐文武,身有殊勳,世祚太公,以表東海,以其有大功故也。若伐崇之後方始得之,則文王於時基宇已就,太公無所宣其力,亦何功業之有乎?若武王承父舊基,太公因人成事,牧野一戰,賢聖多矣,杖鉞之勞,不足稱述,而使經傳之文褒揚若此!六年始得,深可惑矣。《齊世家》云:「呂尚蓋嘗窮困,年老矣,以魚釣於周。西伯出獵,得之。或曰太公嘗事紂。紂無道,去之。遊說諸侯,無所遇,而卒西歸周西伯。或曰:呂尚隱海濱,周西伯拘羑裏,散宜生等知而招尚曰:『吾聞西伯善養老,盍往歸焉?言呂尚所以事周雖異,然要之為文、武師。』」司馬遷馳騁古今,良亦勤矣,尚不能知其事周所由,安能知得之年月?今雖考校,未能正之。《尚書帝命驗》曰:「自三皇以下,天命未去饗善,使一姓不再命。」然則文王已受赤雀,武王又得白魚者,一姓不再命,謂子孫既衰之後,天不復重命使興耳,非謂創業之君也。文王雖天意與之,而仍未克紂,復命武王,使之統一,故再受命焉。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

(在上,在民上也。於,歎辭。昭,見也。箋云:文王初為西伯,有功於民,其德著見於天,故天命之以為王,使君天下也。崩,諡曰文。○於音烏。注及下「於緝」并注皆同。見,賢遍反。下「著見」同。著,珍慮反。諡音示,慎也,悉也。生存之行,終始悉錄之,以為諡也。)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乃新在文王也。箋云:大王聿來胥宇而國於周,王跡起矣,而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命。言新者,美之也。○大音泰。後「大王」皆同。)

有周不顯,帝命不時。

(有周,周也。不顯,顯也。顯,光也。不時,時也。時,是也。箋云:周之德不光明乎?光明矣。天命之不是乎?又是矣。)

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言文王升接天,下接人也。箋云:在,察也。文王能觀知天意,順其所為,從而行之。)

疏「文王」至「左右」。○正義曰:言文王初為西伯,在於民上也。於呼,可歎美哉!其時已施行美道,有功於民,其德昭明,著見於天。言治民光大,天所加美以此,故為天所命。周自大王已來居此地,周雖是舊國,其得天命,維為新國矣。以明德而受天命,變諸侯而作天子,是其改新也。天既命文王,我有周之德豈不光明乎?由有美德,能受天命,則有周之德為光明矣。天之命我文王,豈為不是乎?皇天無親,惟德是與。當時天下莫若文王,則天之所命為是矣。又美文王云:文王升則以道接事於天,下則以德接治於人,常觀察天帝之意,隨其左右之宜,順其所為,從而行之。○傳「在上」至「歎辭」。○正義曰:此言「於昭於天」,是說文王治民有功,而明見上天,故知「在上,在於民上也」。《書傳》引「於穆清廟」乃云:「於者,歎之。」是於為歎辭也。《尚書》注云:「於者,嗚聲。」則於、嗚古今字耳。○箋「文王」至「曰文」。○正義曰:下言「其命維新」,則此未受命時事,故鄭本而言文王初為西伯,未受命之時,已有功於民,其德著見於天,故為天所命也。言初為西伯,以對後為王、總受命之前為初,非謂為西伯之初耳。以言在上著見於天,明治民之功見也,故知有功於民,其德著見於天。言著見者,為天所加美而知之,故天命之為王,使為君於天下,至崩而諡之曰文。《曲禮下》曰:「君天下曰天子。」《檀弓上》曰:「死諡,周道也」。○箋「大王」至「美之」。○正義曰:言大王自豳來,相其可居之處,而為國於周。大王巳來居此地,是周雖舊邦也。《宮》云:「寔始翦商。」是王跡起焉。《國語》言「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雖為周興之兆,而未有書文授之王位,是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天命,以諸侯國名變而為天子國名,是其改新之也。言新者,美文王能使之新也。○傳「有周,周也。時,是也」。○正義曰:以「周」文單,故言「有」以助之。《烝民》曰「天監有周」,《時邁》曰「明昭有周」,皆同也。猶《左傳》謂「濟」為「有濟」。傳疊而解之,有周,正周也。「時,是」,《釋詁》文。○箋「周之德」至「是矣」。○正義曰:此言文王德著,為天所命,故反其辭以結之。言「又是」者,言周德既明,天命復是,對上句,故言「又」也。王肅云:「天命之是也。言時天下莫若文王。」○傳「言文」至「接人」。○正義曰:人君在人之上,在天之下,其升降惟天人耳,故知言文王升接天,下接人,謂與之交接。天則恭敬承事以接之,人則恩禮撫養以接之。○箋「在察」至「行之」。○正義曰:此言文王之接天、人,而云在帝左右,明是察天動作而效之。言文王觀知天意,解「在帝」也。順其所為,從而行之,解「左右」也。《易》稱「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故順其所為而效之。

亹亹文王,令聞不已。陳錫哉周,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

(亹亹,勉也。哉,載。侯,維也。本,本宗也。支,支子也。箋云:令,善。哉,始。侯,君也。勉勉乎不倦,文王之勤,用明德也。其善聲聞,日見稱歌,無止時也。乃由能敷恩惠之施以受命,造始周國,故天下君之。其子孫,適為天子,庶為諸侯,皆百世。○亹音尾。聞音問。注同。哉如字,毛「載也」,鄭「始也」,《左傳》作「載」。本又作「載」,同。敷音孚。施,始豉反。適音的,字或作「嫡」。)

凡周之士,不顯亦世。

(不世顯德乎。士者,世祿也。箋云:凡周之士,謂其臣有光明之德者,亦得世世在位,重其功也。)

疏「亹」至「亦世」。○毛以為,亹乎,勉力勤用、明德不倦之文王,以勤行之故,有善聲譽為人所聞,日見稱歌不復已止。文王能布陳大利,以賜子孫,於是又載行周道,致有天下。以此德澤,流於後世。維文王孫之與子,皆受而行之。維文王孫之與子,不問本宗支子,皆得百世相繼。言由文王功德深厚,故福慶延長也。文王之德,不但德及子孫而已,凡於周為臣之士,豈不有顯德乎?言其皆有顯德,而亦得繼世食祿。言文王德人及朝臣,所以常見稱誦,行復已止也。○鄭唯以哉為始、侯為君為異。言文王能敷陳恩惠之施,令德著於天,遂受天命而造始周國。由此故為天下之人君。其文王孫之與子,其本適為天子,支庶為諸侯,皆得百世。餘同。○傳「亹」至「支子」。○正義曰:「亹,勉也」,《釋詁》文。哉與載古字通用。《中庸》言「栽者培之」,注引「上天之載」,是其通也。以其通用,故云「哉,載也」。《釋詁》云「維,侯也」。郭璞曰:「互相訓。」是侯得為維也。適譬本幹,庶譬其枝,故言「本,本宗。支,支子」也。王肅云:「文王能布陳大利,以錫予人,故能載行周道,致有天下。」維文王孫子受而行之,美其及支子孫。言文王之功德,其大宗與支子相承百世之道。○箋「哉始」至「百世」。○正義曰:「哉,始」,「侯,君」,《釋詁》文也。以文王受命,創為天子,宜為造始周國,君其子孫,故易傳也。受天之命,本由明德,其用明德,即「陳錫」是也。行能敷陳恩惠之施,故得受命造周,令長世稱誦,是用明德而致令聞不已也。昭十年《左傳》曰:「『陳錫載周』,能施也。」夫故知云恩惠之賜以施予也。宣十五年《左傳》亦引此詩,乃云:「文王所以造周,不是過也。」是造始周國也。既造周國,當子孫嗣之,故天下之民君其子孫為天子,庶為諸侯,皆百世也。○傳「不世」至「世祿」。○正義曰:傳以經言不顯則為顯也,由顯而得世,故並及之。不世顯德乎?其世顯德也。謂臣有顯德,令子孫世之仕者世祿,欲舉輕以明重。若子孫復有顯德,爵位亦世之。「仕者世祿」,《孟子》文。○箋「凡周」至「其功」。○正義曰:以士者,男子成名之大號,下至諸侯及王朝公卿大夫,總稱亦可以兼士也。凡為總辭,顯為光明,故言謂其臣有光明之德者,亦得世世在位,以重其功勞故也。傳言「世祿」,箋言「在位」者,以言亦世者,亦前本支百世也。百世謂繼世在位,知此亦世世在位也。以此知毛言世祿,舉輕包重耳,不謂不得世世也。文王之時,則其功未定,不得定之長在卿大夫之位。若武王以後,則大封群臣,或為列土諸侯,或為王朝卿佐。維為王朝之臣,其大功亦得世之,故直言世世在位,而不辨其內外也。《郊特牲》及《士冠禮》云:「繼世以立諸侯,象賢。」則封為國君,固當世矣。其卿大夫有大功乃得世也。《王制》言:「天子之縣內,諸侯祿也。」注云:「選賢置之於位,其國之祿如諸侯,不得世。」又曰:「大夫不世爵。」注云:「謂縣內及列國諸侯為天子大夫者,不世爵而世祿,辟賢也。」又曰:「諸侯之大夫不世爵祿也。」《公羊傳》曰:「世卿,非禮。」則卿大夫正法不得世也,異義卿得世。又《公羊》、《穀梁》說卿大夫世,則權並一姓,妨塞賢路,專政犯君,故經譏尹氏、齊氏崔氏也。《左氏》說卿大夫得世祿,不得世位,父為大夫死,子得食其故采,而有賢才則復升父故位。故傳曰:「官有世功,則有官族。」謹案《易》爻位三為三公,二為卿大夫,曰食舊德。食舊德,謂食父故祿也。《尚書》「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不敢動用非罰,世選爾勞,予不絕爾善」。《論語》曰:「興滅國,繼絕世。」國謂諸侯,世謂卿大夫。詩云:「凡周之士,不顯亦世。」《孟子》曰:「文王之治岐也,仕者世祿。」知周制世祿也。此許氏亦以卿大夫世祿為常。雖以世祿為常,而有大功德亦得世位,故《裳裳者華》「刺幽王棄賢者之類,絕功臣之世」,鄭《箴膏肓》云:「公卿之世立大功德,先王之命有所不絕者。」是大功特命則得世位也。《白虎通》曰:「諸侯繼世者,南面之君,體陽而行,陽道不絕。大夫人臣,北面體陰而行,陰道有絕故也。此托之陰陽之義。其實諸侯以大功而封故也,卿大夫本以佐君,欲令非賢不可,所以不世也。其得世者,又違常法,以大功而許之耳。」

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

(翼翼,恭敬。思,辭也。皇,天。楨,幹也。箋云:猶,謀。思,願也。周之臣既世世光明,其為君之謀事,忠敬翼翼然,又願天多生賢人於此邦。此邦能生之,則是我周家幹事之臣。○楨音貞。為,于偽反。下「天為此」同。)

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濟濟,多威儀也。○濟,子禮反。後「濟濟」皆同。)

疏「世之」至「以寧」。○毛以為,因上「不顯亦世」文反而詳之,言此世祿之臣,豈不光明其德乎?言其世世有光明之德故也。以有光明之德,其為君之謀事,則能翼翼然忠誠而恭敬也。所以得有此臣者,天以周德至盛,欲使群賢佐之,故皇天命多眾之士,生之於我周王之國。我周王之國能生此賢人,收而用之,則維是我周家幹事之臣。臣能幹事,則國以乂安,故歎美之。此濟濟然多威儀之眾士,文王以安寧,言文王得賴此臣之力。思,語辭,不為義。鄭以思為願,言此世顯之臣,非直謀事恭敬,又推誠恕物,所及弘廣,乃思願皇天,令其多眾之士,生此我王之國,得與我周家為幹事之臣。此世顯之人,謀則忠敬,心則誠信,故歎美之,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濟濟多士」還謂世顯之人,與「思皇多士」不同也。○傳「翼翼」至「皇天」。○正義曰:《釋訓》云:「翼翼,恭也。」敬是恭之類,故連言之。以此覆述世顯之人,不宜更有所思,故以思為辭。皇與多士連文,能生多士,維天乃然。皇者天號,故皇為天也。王肅云:「言天思周德至盛,故為生眾士於此周國。王國能生此眾美之士,維周以之為楨幹也。」○箋「猶謀」至「之臣」。○正義曰:「猶,謀」,《釋詁》文。以思之為辭,止在句末。今句首言之,不宜為辭,故易傳。以意之所思,必情之所願,故以思為願。朝廷之士,多妒忌賢能,故《嘉魚》美太平之君子,樂與賢者共之。朝臣之原多賢,實為美事,明此「思皇多士」,是世顯之人復思使皇天更生多賢也。下「濟濟多士」即世顯之人,與此多士不同也,何者?此「思皇多士」,乃是世顯之人思天生之,尚未知思得以否。假令得之,猶是後世之事,文王未得賴之以寧也。以此知「濟濟多士」還是世顯之人,傳以翼翼為恭敬,而《論語》曰「為人謀而不忠乎」,謀者主忠,故言忠敬翼翼然也。言此邦能生,則是生而用之,故云「則是我周家幹事之臣」。幹事是已用之語,明克生為用之矣。○傳「濟濟,多威儀」。○正義曰:此多士是上世顯之人,則諸侯及公卿大夫此文皆兼之。《釋訓》云:「濟濟,容止也。」孫炎曰:「濟濟,多士之容止也。」然則濟濟總為在朝之儀,故云威儀也。《曲禮下》云「大夫濟濟,謂行容之貌」,與此別。《少儀》云「朝廷之儀,濟濟翔翔」,與此同矣。

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孫子。

(穆穆,美也。緝熙,光明也。假,固也。箋云:穆穆乎文王,有天子之容。於美乎又能敬其光明之德。堅固哉天為此命之,使臣有殷之子孫。○緝,七入反。熙,許其反。假,古雅反,固也。)

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麗,數也。盛德不可為眾也。箋云:于,於也。商之孫子,其數不徒億,多言之也。至天已命文王之後,乃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言眾之不如德也。○麗,力計反,沈又力知反。)

疏「穆穆」至「周服」。○毛以為,穆穆然而美者,文王也。既有天子之容矣,於呼美哉!又能於有光明之德者而敬之。其敬光明之德者而甚堅固哉!言尊賢愛士,心能堅固,故天命之,使臣有商之孫子而代殷也。商之孫子,其數至多,不徒止於一億而已。言其數過億也。雖有過億之數,以紂為惡之故,至於上帝既命文王之後,維歸於周而臣服之。明文王德盛之至也。○鄭唯以侯為君,言商之孫子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為異。餘同。○傳「穆穆」至「假固」。○正義曰:「穆穆,美」,《釋詁》文。又云:「緝、熙,光也。」敬之云學有緝熙於光明,故傳連明言之。假雖有別訓,以言敬事有德,而為天所命,宜為堅固,故為固也。○箋「穆穆」至「子孫」。○正義曰:於為歎美之辭,故言「於美乎」,言又能敬其光明之德,以文王身有聖德,復能敬人,故言「又」也。直言光明之德,不言止,則止為辭也。《大學》引此詩,注云:「敬其所以自處止。」《緇衣》亦引此,注云:「敬其容止者。」彼各有所證,故與此不同也。此言「緝熙敬止」,明有緝熙之德者敬之,故言敬其光明之德。「假哉」文雖下屬,而理結於上,故云「堅固哉」。天為此命之,言能敬德堅固,故能受天命,使臣有商之子孫,謂使之為臣,以為己有。即下云「侯服於周」是也。○傳「麗數」至「為眾」。○正義曰:以億是數名,故知麗為數也。德之小者,猶可以眾敵之。盛德不可為眾,言德盛則難為眾,故雖多而服周,深美文王,言非眾所敵。王肅云:「商之孫子有過億之數,天既命文王,則維服於周。盛德不可為眾。」毛於上章訓侯為維,則其意如肅言也。○箋「商之」至「如德」。○正義曰:以舉多而服文王,故知不徒億也。文王所得,六州而已。殷之同姓,未必有歸之者,況其子孫乎?而云不億者,此作在成王之時,從後見其歸周,本而美之耳,非實事也。言天既命文王之後,乃為君於周之九服之中,言其貴者耳。其數既多,亦有不為君者也。九服者,《大司馬》、《大行人》千里之畿外,每云又其外五百里,即侯、甸、男、采、衛、要、夷、鎮、蕃是也。此亦據在後言之,天命文王之時,服名未定也。其服名自古而有,故《禹貢》有甸、侯、綏、要、荒五服,《皋陶謨》所謂「弼成五服」,是也。但不知夏、殷服名耳。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

(則見天命之無常也。箋云:無常者,善則就之,惡則去之。)

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厥作祼將,常服黼冔。

(殷士,殷侯也。膚,美。敏,疾也。祼,灌鬯也。周人尚臭。將,行。京,大也。黼,白與黑也。冔,殷冠也。夏后氏曰收,周曰冕。箋云:殷之臣壯美而敏,來助周祭。其助祭自服殷之服,明文王以德不以彊。○祼,古亂反。黼音甫。冔,況甫反,《字林》作「𦀒」,又火于反。鬯,𢽟亮反。夏,戶雅反。)

王之藎臣,無念爾祖。

(藎,進也。無念,念也。箋云:今王之進用臣,當念女祖為之法。王,斥成王。○蓋,才刃反。「為之法」,一本作「為之法度」。)

疏「侯服」至「爾祖」。○毛以為,商之子孫既眾多,今維乃服臣於周。以商之族類變為周臣,如是則見天命之無常。去惡就善,是無常也。命既無常,故殷之諸臣多士皆有壯美之德,見時之疾,於周祭宗廟則助其灌鬯之禮,而行之於京師。言其知命服周之無貳心也。因其服周之事,而言文王之寬。此殷士其為祼獻行禮之時,常服其殷所服黼衣而冔冠也。文王若以強服之,則當改其衣冠,令之從己。今仍服殷冠,明其自來歸從,文王以德服之,不以強也。以既陳文王之盛德,因舉以戒成王,王之進用臣法,可無念汝祖文王乎?言當念汝祖文王之法,修德服眾,為天下所歸,是進用臣之道。○鄭唯上一句言為君列在九服於周家,是天命無常。餘同。○傳「則見」至「無常」。○正義曰:天之所為,不可得見。以紂之惡,文王之善,致使商之孫子臣服於周。如是觀之,則見天命之無常也。《太學》引《康誥》曰:「惟命不於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箋亦引彼文,是無常之事也。○傳「殷士」至「曰冕」。○正義曰:此殷士,即前商之孫子服周者,故知殷侯也。「膚,美」,《小雅·廣訓》文。「敏,疾」,《釋詁》文。王肅云:「殷士有美德,言其見時之疾,如早來服周也。」祼者,以鬯酒灌屍,故言灌鬯也。舉祼言之,故取《郊特牲》文云「周人尚臭」。尚臭者,一代之禮,文王之時未必已然,亦可據後而言也。以祼是祭禮,當須行之,故言「將,行也」。《天官·小宰》云:「凡祭祀,讚祼將之事。」注以將為送,則此言「祼將」,亦宜為送。但祼時送爵,亦是行之。其言雖異,義亦同也。「京,大」,《釋詁》文。桓九年《公羊傳》曰:「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師者何?眾也。天子之居,必以眾大之辭言之。此京亦謂京師,故訓為大也。《冬官·繢人》云:「白與黑謂之黼。」周冕無繢繡之飾,則殷冔亦不以黼為飾。黼自衣服之所有也。《禮器》云:「冕,諸侯九旒。」注云:「似夏、殷製。」則殷之諸侯祭服亦九章,而下不止於黼而已,舉一章而表之耳。《郊特牲》及《士冠禮》皆云周弁,殷冔,夏收,故知「冔,殷冠」也。既以冔為殷冠,更取二代以明之,故言夏後氏曰收,周曰冕也。彼云周弁,此云冕者,以周自大夫以上,祭服皆用冕服,故傳以冕言之。實冕而謂之弁者,《周禮·弁師》注云「弁,古冠之大號,官名弁師,職掌五冕」,故知弁是大名也。○箋「殷之」至「以強」。○正義曰:殷臣壯敏,來助周祭,祼將是也。王肅亦云:「殷士自殷以其美德來歸周助祭,行灌鬯之禮也。」然宗廟之祭,以祼為主。於禮,王正祼而後亞祼,則祼將主人之事矣。而云助行灌者,《天官·小宰》「凡祭祀,讚祼將之事」。注云:「又從太宰助王祼,謂讚王酌鬱鬯以獻屍。」言太宰讚王,小宰讚太宰,是祼將之事,有臣助之矣。此周人尚臭,舉祼將以表祭事,見殷士助祭耳,不必專助行祼也。以祭言已代,而服舉其本,故云自服殷之服,明文王以德不以強。本以德服之而來,不以威強使至何者,若為畏威,當改從其周服,今服其故服,是慕德而來故也。《武成》云:「大邦畏其力。」此言不以強者,彼美文王有威可畏耳,其實文王化人先以德,故言不以強也。此文王之時,故殷士仍得服殷之服。若制禮之後,皆從時王之法,唯二王之後,服其故服可也。○傳「藎,進。無念,念也」。○正義曰:「藎,進」,《釋詁》文。無念,是反而言之,故云念也。○箋「今王」至「成王」。○正義曰:以承上文王進臣之道,而言念之,文王實成王之祖,故曰斥成王也。此美文王之詩,當以時王之意,稱述先祖之美,不應篇末更戒成王。而以為戒成王者,以下章云「殷之未喪師」,「宜鑒於殷」。是時已滅,舉以為鑒。若文王之時,則紂實未亡,不得為戒。又卒章云:「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是欲使後世法文王也。下言文王之道,可以與後世為法,此云「無念爾祖」,明是上念文王,以文王為祖,非成王而誰也?戒後世使法文王,即是述文王之美,故美文王,可以戒成王也。傳雖不明意,當同鄭。

無念爾祖,聿脩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聿,述。永,長。言,我也。我長配天命而行,爾庶國亦當自求多福。箋云:長,猶常也。王既述脩祖德,常言當配天命而行,則福祿自來。○聿,于必反。)

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

(帝乙已上也。箋云:師,眾也。殷自紂父之前,未喪天下之時,皆能配天而行,故不亡也。○喪,息浪反。注同。已上,時掌反,本作「以」。紂,直久反。)

宜鑒于殷,駿命不易。

(駿,大也。箋云:宜以殷王賢愚為鏡。天之大命,不可改易。○駿音峻,又音俊。易,毛以豉反。不易,言甚難也,鄭音亦,言不可改易也。下文及後「不易維王」同。)

疏「無念」至「不易」。○毛以為,作者戒成王,既無不念汝祖文王進臣之法,當述而修行其德。王當云:長我當為之者,我所配天命而行也。又當告庶國云:爾庶國亦當自求多福。言勤修德教,福自歸之。又陳所以我當長配天命而行之者,殷自紂父以前未喪失眾心之時,其德皆能配上天之命而行。由紂不能配天命,令臣民叛而歸我,我宜鑒鏡於殷,觀其王之賢愚,以為己戒。何則?天之大命不可改易。○鄭唯「永言配命」二句為異。以為王常言當配天命而行,則自求而歸之者,多眾之福也。○傳「聿述」至「多福」。○正義曰:聿,述。言,我。永,長。皆《釋詁》文也。直言配命,知是長配天命者,以下云「克配上帝」,故知配,配天命也。言爾庶國亦當自求多福者,以上章說殷侯助祭,還是殷侯念祖,自求多福,是戒人之辭,故知還戒此殷侯眾多,故謂之庶國也。○箋「長猶」至「自來」。○正義曰:「長」雖異理通,不若「常」為便,故「猶」焉。以戒成王宜以多福與配天相成,故不為庶國也。又「言」字不訓為「我」。○傳「帝乙已上」。○正義曰:以失眾而卒亡天下者,紂也。經云「未喪」,故知帝乙以前,其間雖行有善惡,不喪眾心,故能配天。以王者為配,在位不失,則能配之,故《酒誥》云:「自成湯至於帝乙,罔不成王畏相。」舉未亡以駁亡者耳。其實以前非無惡者,故《無逸》說殷之三宗之後云:「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不知稼穡之艱難。」是有惡者矣。○傳「駿,大」。○正義曰:《釋詁》文。○箋「宜以」至「改易」。○正義曰:鑒,鏡也。鏡照物,知善惡,故以殷為鏡,知存亡。言天下之大命不可改易者,謂天意善者與之,惡者去之。此命一定,終不變改也。

命之不易,無遏爾躬。宣昭義問,有虞殷自天。

(遏,止。義,善。虞,度也。箋云:宣,徧。有,又也。天之大命已不可改易矣,當使子孫長行之,無終女身則止。徧明以禮義問老成人,又度殷所以順天之事而施行之。○遏,於葛反,或作「謁」,音同。《韓詩》「遏,病也」。義,毛音儀,鄭如字。度,待洛反。下同。徧音遍。下同。)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

(載,事。刑,法。孚,信也。箋云:天之道,難知也。耳不聞聲音,鼻不聞香臭,儀法文王之事,則天下咸信而順之。)

疏「命之」至「作孚」。○毛以為,戒成王,言天之大命既不可改易,故常須戒懼。此事當垂之後世,無令止於汝王之身而已,欲令後世長行之。長行之者,常布明其善,聲聞於天下。又度殷之所以順天,言殷王行不順天,為天所去,當度此事,終當順天也。既言行當順天,因說天難仿效。上天所為之事,無聲音,無臭味,人耳不聞其音聲,鼻不聞其香臭,其事冥寞,欲效無由。王欲順之,但近法文王之道,則與天下萬國作信。言王用文王之道,則皆信而順之矣。○鄭唯「宣昭義問」為異。以為汝當徧明以禮義,問老而有成德之人。餘同。○傳「遏,止。義,善。虞,度也」。○正義曰:「遏,止。義,善」,《釋詁》文。「虞,度」,《釋言》文。○箋「有又」至「行之」。○正義曰:以上已有所行之事,下復言之,故知宜為「又」也。《蕩》曰:「雖無老成人。」謂老人而有成德者也。殷王之能順天者,謂成湯與三宗耳。前文以賢愚為戒,而不言修其道。以不亡為配天,非皆順天,與此意異也。此又度其殷王之中,賢聖能順天者而行之,故可福流於後,與其宜鑒不同也。此經云「自天」,自,從也。從又為順,故言順天之事。○傳「載,事。刑,法。孚,信也」。○正義曰:以其說天之事,故載為事也。「刑,法。孚,信」,《釋詁》文。○箋「天之」至「香臭」。○正義曰:以其令法文王,故知為難知而言也。凡言聞者,謂耳所知也。香臭非聲,云「鼻不聞其香臭」者,但以知其氣,故借聞名之。《中庸》注云:「無知其臭氣者,聞即知也。」

《文王》七章,章八句。

卷十六(十六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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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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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復命武王也。(箋云:二聖相承,其明德日以廣大,故曰「大明」。○復,扶又反。)

疏「《大明》八章,首章、二章、四章、七章皆六句,三章、五章、六章、卒章皆八句」至「武王」。○正義曰:作《大明》詩者,言文王有明德,由其德當上天,故天復命武王焉。言復更命武王,以對前命文王,言文王有明德,則武王亦有明德,互相見也。此經八章,毛以為,從六章上五句「長子維行」以上,說文王有德,能受天命,故云「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是文王有明德,天命之事也。「篤生武王」以下,說武王有明德,天復命之,故云「保祐命爾,燮伐大商」,是武王有明德,復受天命之事也。但說文王之德,則追本其母;述武王之功,則兼言其佐。文王則天生賢配,武王則帝所降臨,皆是欲崇其美,故辭所泛及。鄭唯以首章並言文王、武王俱有明德,故能伐殷,與下為總目。餘同。○箋「二聖」至「大明」。○正義曰:以經有明無大,故解之也。聖人之德,終始實同,但道加於民,化有廣狹。文王則才及六州,武王遍被天下,論其積漸之功,故云日以廣大。以其益大,故曰「大明」。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明明,察也。文王之德,明明於下,故赫赫然著見於天。箋云:明明者,文王、武王施明德于天下,其徵應炤晢見於天,謂三辰效驗。○赫,呼伯反,恐也。應,應對之應。炤,章遙反,本或作「灼」。晢,之設反。見,賢遍反。)

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

(忱,信也。紂居天位,而殷之正適也。挾,達也。箋云:天之意難信矣,不可改易者,天子也。今紂居天位,而又殷之正適,以其為惡,乃棄絶之,使教令不行於四方,四方共叛之。是天命無常,維德是予耳。言此者,厚美周也。○忱,市林反。適音的。注同。挾,子燮反,一作子協反。)

疏「明明」至「四方」。○毛以為,文王施行此明明然光顯之德,在於下地,其征應赫赫然著見之驗,在於上天,由此為天所祐。棄紂命之故,反而美之云:若是,則天之意難信,斯不可改易者,維王位耳。以其身為天子,謂天必歸之,更無異意。何則?紂居天之大位,而又殷之正適,以其為惡之故,天乃絕而棄之,使其教令不通達於四方,為四方所共叛,而天命歸文王。是為天命難信也。以天之難信,而文王能得天之意,言此所以厚美周也。○鄭於文義大同。以此章以下,總為明明、赫赫,辭兼武王,言二聖皆能然。餘同。○傳「明明」至「於天」。○正義曰:「明明,察也」,《釋訓》文。以此文上下相對,謂施德於下,能感上天。○箋「明明」至「效驗」。○正義曰:以下言紂之政教不達四方,為天下所棄,是武王時乃然,則此章為總目,其辭兼文、武矣,故曰文王、武王施明德於天下也。以其理當兼之,故並言武耳。不以兩明兩赫之文分之,使有所屬也。謂三辰有效驗者,《周禮·春官·神仕職》曰:「掌三辰之法。」注云:「日月星辰,其著位也。」桓二年《左傳》曰:「三辰旂旗,昭其明也。」服虔云:「三辰,日月星也。」謂之辰者,辰,時也。日以照晝,月以照夜,星則運行於天,民得取其時節,故謂之辰也。有效驗者,謂日月揚光,星辰順軌,風雨以時,寒暑應節,乃知君德能動上天,民皆見其征應,所以言赫赫在上也。○傳「忱信」至「挾達」。○正義曰:「忱,信」,《釋詁》文。《微子之命》及《左傳》皆謂微子為帝乙之元子,而紂得為正適者,鄭注《書序》云:「微子啟,紂同母庶兄。紂之母本帝乙之妾,生啟及衍,後立為後,生受、德。」然則以為後乃生受,故為正適也。挾者,周迊之義,故為達。《周禮》所謂「浹日」,浹即今之迊,義同也。○箋「天之」至「美周」。○正義曰:自古已來,無不易之代。云不可易者,以諸侯以下,廢立由人,是其可改易也。至於天子之位,則非人力之所能變改,言不可改易,所以見其難。難而能改,所以美周德也。紂為天子,而復言使明,是天之使也。教令不行,自由紂惡,而云天使之者,天將令殷滅,故生茲愚主,亦天使之也,故云天使,見天人相將之義。

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于京。乃及王季,維德之行。

(摯國任姓之中女也。嬪,婦。京,大也。王季,大王之子,文王之父也。箋云:京,周國之地,小別名也。及,與也。摯國中女曰大任,從殷商之畿內,嫁為婦於周之京,配王季,而與之共行仁義之德,同志意也。○摯音至。國名。仲,字。任音壬。注同。下「大任」皆放此。嬪,毗申反。中,丁仲反。下同。大任,音泰。後「大任」、「大姒」、「大姜」皆同。)

疏「摯仲」至「之行」。○毛以為,既言文王明德,為天所與,故本其所由,言有摯國之中女,其氏姓曰任,從彼殷商之畿內,來嫁於周邦,既配王季為妻,曰能盡婦道於大國,乃與王季維於仁義之德共之而行,所以同志意。○鄭唯為婦於周京之地為異。餘同。○傳「摯國」至「之父」。○正義曰:以文勢累之,任,姓;仲,字,故知摯為國也。以下言「大任」,婦人稱姓,故知任為姓。仲者,中也,故言「之中女」。此言仲任,下言大任者,此本其未嫁,故詳言其國及姓字。下言已嫁,以常稱言之。禮,婦人從夫之諡,故《頌》稱大姒為文母。大任非諡也,以其尊加於婦,尊而稱之,故謂之。大薑、大任、大姒皆稱大,明皆尊而稱之。唯武王之妻,《左傳》謂之「邑薑」,不稱大,蓋避大薑故也。「嬪,婦」,《釋親》文。《下曲禮》云:「生曰妻,死曰嬪。」此生而言嬪者,《周禮》立九嬪之官,婦人有德之稱。妻死,其夫以美號名之,故稱嬪也。若非夫於妻,傍稱女婦有德,雖生亦曰嬪,故《書》曰「嬪於虞」,亦是生稱之也。「京,大」,《釋詁》文。王肅云:「唯盡其婦道於大國耳。」述毛為說也。○箋「京周」至「誌意」。○正義曰:箋易傳者,以言「於京」,是於其處所,不得漫言於大。王肅以為大國,近不辭矣。上篇述文王受命之事,而云「祼將於京」,可得以為京師。此王季時為諸侯之子孫耳,追崇其號,得謂之王,不得即以其居為京師也。孫毓以為京師,又不通矣。《思齊》曰「思媚周薑,京室之婦」,此云「來嫁於周,曰嬪於京」,下章云「命此文王,於周於京」,皆周京並言,明俱是地矣。周是大名,明京是其中小別也。當時殷商為天下大號,而言「自彼」為有所從來之辭,以商對周,故知自其畿內也。「乃及」者,相與之辭。「德」者,總稱所行者仁義也,故言「配王季,而與行仁義之德,同其志意」,見婦人佐夫,故言同耳。《周本紀》云:「大王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則王季未為世子而生昌矣。此則從後而言,主於王季,故其辭若王季為君之時言也。

大任有身,生此文王。

(大任,仲任也。身,重也。箋云:重,謂懷孕也。○重,直勇反,又直龍反,《廣雅》云:「有娠也。」下同。孕,以證反。)

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

(回,違也。箋云:小心翼翼,恭慎貌。昭,明。聿,述。懷,思也。方國,四方來附者。此言文王之有德,亦由父母也。

疏「大任」至「方國」。○正義曰:大任既嫁於周,今有身而懷孕矣。至終月而生文王。維此文王,既生長之後,小心而恭慎翼翼然,明事上天之道,既維恭慎而明事上天,述行此道,思得多福,其德不有所違。以此之故,受得四方之國來歸附之。言文王有德,亦由於父母。○傳「身,重」。○正義曰:以身中復有一身,故言重。箋申之云:「謂懷孕也。」《易》曰:「婦孕不育。」是也。○箋「小心」至「由父母」。○正義曰:《釋訓》云:「翼翼,恭也。」故知恭慎貌。人度量欲其心之大,謹慎欲其心之小,見其終常戒懼,出於性然。《表記》引此詩乃云:「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是也。言受方國,故知四方之國來附之。此篇主美文王有明德,而上述大任之配王季,故解之云:「此言文王有德,亦由父母也。」

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

(集,就。載,識。合,妃也。洽,水也。渭,水也。涘,厓也。箋云:天監視善惡於下,其命將有所依就,則豫福助之於文王,生適有所識,則為之生配於氣勢之處,使必有賢才。謂生大姒。○洽,戶夾反,一音庚合反。案馮翊有郃陽縣,應劭云:「在郃水之陽。」郃,戶答反。渭音謂。涘音士。妃音配,字亦作「配」。下皆同。為,于偽反。下「天為」、「亦為」同。處,昌慮反。)

疏傳「集就」至「涘厓」。○正義曰:鳥止謂之集,是集為依就之義,故以集為就也。文王初載,謂其幼小,始有識知,故以載為識也。《釋詁》云:「妃、匹,合也。」「妃、合,對也」。轉以相訓,是合為妃義也。洽與渭連文,又水北曰陽,渭是水名,則洽亦水也。《釋丘》云:「涘為厓。」郭璞曰:「謂水邊也。」○箋「天監」至「大姒」。○正義曰:於文王有所識,則不過二三歲也。《大戴禮》稱文王十三生伯邑考,十五生武王,發明大姒之小於文王才一二歲耳。若然,文王初生,已有天命之意。《皇矣》「乃眷西顧」,明是紂惡之後,天始視文王。與此乖者,帝王之命,定於冥兆,唐堯之受《河圖》,昌名已在其錄,明天歸文王在於久矣。但作詩之人,意各有主。《皇矣》辭為沮勸,作與奪之勢,故言見紂之惡,乃歸文王。此則美文王之聖,有賢妃之助,故言天將有命,為生大姒。所述意異,故言天命有早晚耳。氣勢之處,正謂洽陽、渭涘,是也。名山大川,皆有靈氣。《嵩高》曰:「維嶽降神,生甫及申。」水亦靈物,氣與山同。詩人述其所居,明是美其氣勢,故云為生賢妃於氣勢之處,使之必有賢才也。《思齊》云「大姒嗣徽音」,則文王之妻為大姒也。此云「天作之合」,下言「文王親迎」,故知謂生大姒。《巧言》「居河之湄」,唯言有微尰之疾者,小人不得其氣勢,唯居下濕,故生疾耳。辭各有意,不得同也。

文王嘉止,大邦有子。

(嘉,美也。箋云:文王聞大姒之賢,則美之曰:大邦有子女可以為妃。乃求昬。

大邦有子,俔天之妹。

(俔,磬也。箋云:既使問名,還則卜之。又知大姒之賢,尊之如天之有女弟。○俔,牽遍反,磬也,徐又下顯反。《說文》云:「譬,譽也。」《韓詩》作「磬」。磬,譬也。)

文定厥祥,

(言大姒之有文德也。祥,善也。箋云:問名之後,卜而得吉,則文王以禮定其吉祥,謂使納幣也。

親迎于渭。

(言賢聖之配也。箋云:賢女配聖人,得其宜,故備禮也。○迎,魚敬反。)

造舟為梁,不顯其光。

(言受命之宜王基,乃始於是也。天子造舟,諸侯維舟,大夫方舟,士特舟。造舟然後可以顯其光輝。箋云:迎大姒而更為梁者,欲其昭著,示後世敬昬禮也。不明乎其禮之有光輝,美之也。天子造舟,周制也,殷時未有等制。○造,七報反,又七道反。毛云「天子造舟」。《方言》云:「浮梁也。」《廣雅》作「艁」,音同。《說文》「艁」,古「造」字,一音才早反。輝音暉。)

疏「文王」至「其光」。○毛以為,此篇主美文王,雖王季尚存,皆以文王為主。上既言天為生配,此言成昏之禮,故言文王既聞大姒之賢,則嘉美之曰:大邦有子女,可求以為昏姻。媒以行納采也。既納采問名,將加卜之,又益知大姒之賢。言大邦之有子女,言尊敬之,磬作是天之妹然。言尊重之甚也。卜而得吉,行納吉之後,言大姒之有文德,文王則以禮定其卜吉之善祥。謂使人納幣,則禮成昏定也。既納幣於請期之後,文王親往迎之於渭水之傍,造其舟以為橋梁。敬重若此,豈不明其禮之有光輝乎?言其明也。○鄭唯「文定厥祥」文一字為異。餘同。○箋「文王」至「求昏」。○正義曰:上既言大姒之生,此言文王嘉止,則文王美大姒矣。「大邦有子」,文在「嘉止」之下,是文王美之辭,明矣。既美其賢,謂之可以為妃,故知乃求昏也。下箋云「既使問名」,則此求昏謂納采時也。案《士昏禮》納采問名同日行事,是其禮相因,遣納采即問名也。○傳「伣,磬」。○正義曰:此「伣」字,《韓詩》文作「磬」,則伣、磬義同也。《說文》云:「伣,諭也。」《詩》云:「伣天之妹。」謂之譬喻,即引此詩。箋云「尊之如天之有女弟」,與譬喻之言合,蓋如今俗語譬喻物云「磬作然」也。○箋「既使」至「女弟」。○正義曰:以此既主文王之事,下言親迎於渭,是指文王身之親迎,則「文王嘉止」、「文定厥祥」,皆謂文王身自美之、身自定之也。始於聞而美之,終以造舟親迎,則此章文有倫次,總述昏禮,故箋準行六禮之事,而結之以「嘉止」。「有子」承上「在渭之涘」,故為聞而美之。既美其賢,自然求昏,行納采也。下言「文定厥祥」,祥者,征祥之美,即卜吉之謂。上言納采,下言卜吉,明此是問名之後,還卜得吉兆,益尊美之,故言文王既使問名,還則卜之,又知大姒之賢,尊之如天之有女弟也。《釋親》云:「男子謂女子先生為姊,後生為妹。」妹即女弟。天者,無形之物,非如人有親族。言天妹者,係之於天,見尊之耳。初嫁必幼,故以妹言之。《易》有《歸妹》之卦,亦此意也。○傳「祥,善」。○正義曰:《釋詁》文。○箋「問名」至「納幣」。○正義曰:祥者,吉祥之事。而言定之,是問名之後,卜而得吉。昏以納幣為定,定此吉祥,唯納幣耳,故知文王以禮定其吉祥,謂納幣也。幣由卜吉行之,故《昏禮》謂之「納徵」。注云:「徵,成也。」是亦為卜吉而言,與此祥意協也。《春秋》莊二十二年「冬,公如齊納幣」。不言納徵者,禮以著義而為之立名,故謂之納徵。《春秋》君及大夫之行,當指其所為之事,故言納幣。何休因此言:「《春秋》,質也。」此箋上有問名,卜而得吉,即納吉也。定其吉祥,為納幣也。下有親迎,是四禮見矣。無納采與請期者,詩人之作,舉其大綱,非如《記》注能備言其事。上箋云求昏者,即是納采也,唯請期之文不見耳。既親迎,明請之可知也。六禮,納采、納吉、納徵三禮言納,餘不言納者,以問名、請期、親迎皆須復名而後可言,其名既復,不須以納配之。采也、吉也、徵也,三者皆單是夫氏於女之禮,故加納,見行之於彼也。箋以此章言取大姒之事,皆文王身為主。孫毓云:「昏禮不稱主人,母在則命之。此時文王才十三四,孺子耳,王季尚在,豈得製定求昏之事?」如毓之言,非無理矣。鄭必以文王之娶時實幼少,但聖人有作,動為模範,此詩歌之《大雅》,以為正法,主於文王之身,不復係之父母耳,非謂其時不是父母製之也。下所言「親迎」、「造舟」,皆出文王之意,故得後世遵之,以為王者之禮。若王季使之,然則是王季行王法,無所美於文王也。「親迎」、「造舟」既文王所專,則「嘉止」、「定祥」亦是文王身矣,復何所嫌,而云文王不可哉?○傳「言賢聖之配」。○正義曰:此解本之親迎,意以賢聖宜相配,故備禮而親迎之。是言親迎,亦明大姒之有德,故箋申之,言賢女配聖人,得其宜,故備禮也。六禮唯親迎為重,迎尚身自親之,餘禮行之可知,故言備也。文王雖人子時,事在雅,則天子法,天子當親迎,故異義。《公羊》說天子至庶人娶皆當親迎。《左氏》說王者尊,無體敵之義,故不親迎。鄭駁之云:「大姒之家,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文王親迎於渭,即天子親迎,明矣。天子雖至尊,其於後猶夫婦也。夫婦判合,禮同一體,所謂無敵,豈施於此哉!《禮記·哀公問》曰:『寡人願有言。然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乎?』此言親迎,繼先聖之後為天地宗廟主,非天子則誰乎?」是鄭意以此為天子之法,故引之以明天子當親迎也。○傳「言受」至「光輝」。○正義曰:昏禮人倫之本,禮始於正夫婦。然則周有天下王業之基,皆始迎於大姒矣,故云文王受命之宜及周家王業之基,乃初始於是,不可不敬重之,故造舟也。因解舟尊卑之制。天子造舟至特舟,皆《釋水》文。李巡曰:「比其舟而渡曰造舟,中央左右相維持曰維舟,並兩船曰方舟,一舟曰特舟。」孫炎曰:「造舟,比舟為梁也。維舟,連四舟也。」然則造舟者,比船於水,加板於上,即今之浮橋,故杜預云「造舟為梁」,則河橋之謂也。維舟以下,則水上浮而行之,但船有多少為等差耳。禮,天子乃得造舟。文王欲盛其昏事,必極物盡禮,用天子之制,然後為榮,故云「造舟然後顯其光輝」。解本用造舟之意。王肅云:「造舟為梁,然後可以顯著其光輝。明文王之聖德,於是可以王也。」○箋「迎大姒」至「等製」。○正義曰:此美大其事而造舟。若禮先有之,不應特述,明是文王所創製也。云「迎大姒更為梁者,欲其昭著,示後世敬昏禮也」。不明乎其禮之有光輝,言其實明禮之有光輝,反其言,所以美之也。以傳曆言舟之等級,故申之云:「天子造舟,周制也。殷時未有等製。」知者,若先有等製,則下不僭上,文王雖欲重昏禮,豈得僭天子乎?若僭天子,為罪則大,於時人主誰肯聽之?以此知殷時未有等製,文王敬重昏事,始作而用之。後世以文王所用,故制為天子法耳。故王基云:「自殷以前質略,未有造、維、方、特之差。周公制禮,因文王敬大姒,重初昏,行造舟,遂即製之以為天子禮,著尊卑之差,記以為後世法。」是也。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纘女維莘,長子維行,

(纘,繼也。莘,大姒國也。長子,長女也。維行大任之德焉。箋云:天為將命文王,君天下於周京之地,故亦為作合使繼大任之女事於莘國,莘國之長女大姒則配文王,維德之行。○纘,子管反。莘,所巾反。長,張丈反。注同。)

篤生武王。保右命爾,燮伐大商。

(篤,厚。右,助。燮,和也。箋云:天降氣于大姒,厚生聖子武王,安而助之,又遂命之爾,使協和伐殷之事。協和伐殷之事,謂合位三五也。○右音佑,字亦作「佑」。注同。燮,蘇接反。協,戶頰反。)

疏「有命」至「大商」。○毛以為,既言迎得大姒,此又言其能與文王行德,生聖子以克殷也。言教命乃從天而來歸,將命此文王,於彼周國,於其京師也。則為生善美之匹,使繼先姑大任之女事,維在於莘國。是莘國處長之子女,則以配文王,與之維德之行,共行仁義於周京。以此夫妻聖賢,其行德義之故,為天降氣於大姒,遂厚生聖子武王。言武王得美氣之厚。天既降氣生之,亦安保而佑助。又遂命汝武王,使汝協和其伐大商之事,當靖以待時。天道協會,而後伐之。言其伐又為天助也。○鄭唯於彼周京之地為異。餘同。○傳「纘繼」至「德焉」。○正義曰:「纘,繼」,《釋詁》文。此莘猶上摯也,婦人所係國姓而已。姒是其姓,則莘是其國,故云「莘,大姒國也」。纘女者,言能繼行女事,故知「長子,長女」。《喪服》注云:「言子兼男女。」是也。婦之所繼,唯繼姑耳。繼姑而言維行,故知能行大任之德也。上章述大任之事云:「乃及王季,維德之行。」今大姒言大任之德,則亦與文王維行矣,故箋申之云:「配文王,維德之行。」是取上章為說也。○箋「天為」至「之行」。○正義曰:經言「有命自天」,何知不時已受命,而言「天為將命文王」者?以此申結上章之事。「有命自天」,猶「有命既集」也。「纘女維莘」,猶「在渭之涘」也。下乃言「篤生武王」,是述新娶之事,不得為受命之後,故言「將命文王」也。以大姒之德,自在於性,故本之維莘,言在父母之國,已能繼大任之德。經之「維莘」,為「纘女」所在,而言與「長子」別句,而理則下通,故又言「莘國之長女」以明之。○傳「篤,厚。右,助。燮,和也」。○正義曰:「篤,厚。燮,和」,皆《釋詁》文。《釋詁》又云:「左、右,助也。」「介、尚,右也。」轉而相訓,是右為助也。○箋「天降」至「三五」。○正義曰:厚生,謂聖性感氣之厚,故言天降氣於大姒也。聖人雖則有父,而聖性受之於天,故言天降氣也。「保右命爾」,文承「厚生」之下,則安、助、命之,皆是天也,故箋於「天降氣」之下即連言之。安而助之者,使之身體康強,國家無虞,是安之也。多生賢輔,年壽九齡,是助之也。文王之受丹書,已云降德滅殷。發誅紂及渡盟津,白魚入舟,是又遂命之也。「燮伐大商」,文在「命爾」之下,則協和伐商之事,天命使然,故云使和伐殷之事,言天所使也。又解和伐殷之事,正謂合位於三五,是也。言正合會天道於五位三所而用之。歲月日辰星五者各有位,謂之五位。星、日、辰在北,歲在南,月在東,居三處,故言三所。此事在於《外傳》。《周語》伶州鳩曰:「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顓頊之所建也,帝嚳受之。我姬氏出自天黿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牽牛焉,則我皇姒太薑之侄伯陵之後逢公之所憑神也,歲之所在,則我有周之分野也。月之所在辰馬,農祥也,我太祖後稷之所經緯也。王欲合是五位三所而用之。」韋昭云:「五位,歲、月、日、辰、星也。三所,逢公所憑神也。周分野所在也,後稷所經緯也。」案其文云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歲之所在,月之所在,言五位三所,謂五物在三處,當以此五在為三所,不得以所字充之。若必以所字充之,則周之分野不言所也。又正合五位,則五物皆助。若三所,唯數逢公,則日之與辰不助周矣。韋昭之言非也。《周語》唯有此言,而古曆廢滅,劉歆作《三統曆》以考之,頗有其次,故韋昭、王肅等皆據而言焉。《漢書·律曆志》曰「三統上元至伐紂之歲十四萬二千一百九歲,歲在鶉火張十三度」,故傳曰:「歲在鶉火。」師初發,以殷十一月戊子,日在析木箕七度,故傳曰:「日在析木。」是夕也,月在房五度,房為天駟,故傳曰:「月在天駟。」後三日得周正月辛卯朔,合辰在鬥前一度,斗柄也,故傳曰:「辰在斗柄。」明日壬辰,辰星始見癸巳,武王始發。丙午逮師,戊午渡於盟津。盟津去周九百里,師行三十里,故三十一日而渡。明日己未冬至,辰星與婺女伏曆建星及牽牛至於婺女天黿之首,故傳曰:「星在天黿。」是劉歆所考之事也。此天之五位所以得助周者,以辰星在須女八度,日在箕七度,日月合辰鬥前一度,謂在箕十度也。此三者,皆在東北,維東北水木交際,又辰星所曆建星及牽牛皆水宿,顓頊水德而王,帝嚳以木受之,今周亦木德,當受殷水,星與日、辰在其位,當如帝嚳之代顓頊,是一助也。又天黿一名玄枵,齊之分野,大薑之祖有逢伯陵者,殷之諸侯,封之齊地,逢公之死,其神憑焉,我周出於薑姓,為外祖所佐,是二助也。歲星在張十三度,鶉火之次,周之分野,歲星所在,利以伐人,是三助也。月在房五度,房心為大辰,大辰農正而農事起,謂之農祥,後稷播殖百穀,月在農祥之星,則月亦佑周,是四助也。以於伐紂之時,有此五物助周,武王能上應天意,合而用之,故謂協和也。此五位所在星宿度數,自非用算,無以推之。又鄭注《尚書》為文王受命,武王伐紂,時日皆用殷曆。劉向《五紀論》載殷曆之法,唯有氣朔而已,其推星在天黿則無術焉。

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

(旅,眾也。如林,言眾而不為用也。矢,陳。興,起也。言天下之望周也。箋云:殷盛合其兵眾,陳于商郊之牧野,而天乃予諸侯有德者當起為天子。言天去紂,周師勝也。○會古外反,牧,州牧之牧,徐音目,在朝歌南七十里,是周武王與紂戰于牧野之地。予毛羊藘反,鄭羊呂反。不為,于偽反。陳于,如字,又直刃反。)

「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言無敢懷貳心也。{{annotate|箋云:臨,視也。女,女武王也。天護視女,伐紂必克,無有疑心。)

疏「殷商」至「爾心」。○毛以為,上既言佑命武王,協和伐殷,故言伐殷為天所佑之事。殷商之兵眾,其會聚之時,如林木之盛也。此眾雖盛,列於牧地之野,維欲叛殷而歸我,維欲起我而滅殷,言皆無為紂用,盡望周勝也。非直敵人之意鄉周如此,又上天之帝既臨視汝矣,其所將之眾,皆無敢有懷貳心於汝之心,言皆一心樂戰,故周所以勝也。○鄭唯下三句為異。言殷眾盛,天命有歸,天乃維予其為諸侯而有德者當起為天子,言天去紂而興周也。天意既欲興周,其從武王之人,莫不勸樂。戒武王言:上天之帝護視於汝矣,伐紂必克,無有疑貳於汝伐紂之心,當知其必克無貳心,伐之是人又樂戰也。伐殷者,武王之所欲,眾人應難之。今眾人不以己勞,唯恐武王不戰,是勸樂之甚。天予人勸,所以能克也。○傳「旅眾」至「望周」。○正義曰:「旅,眾」,《釋詁》文。木聚謂之林。如林,言其眾多,而不為紂用。《武成》曰:「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周本紀》云:「紂聞武王來,亦發兵七十萬人拒武王。武王使師尚父以大卒馳紂師。紂師雖眾,皆無戰之心,欲武王之亟入。紂師皆倒戈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是眾而不為用也。」「矢,陳」,《釋詁》文。「興,起」,《釋言》文。毛氏於《詩》,予皆為我,無作取予之義。上篇侯皆為維,言天下之望周,解「維予侯興」之意。王肅云:「其眾維叛殷,我興起而滅殷。」傳意當然也。○箋「殷盛」至「師勝」。○正義曰:《牧誓》云:「至於商郊牧野乃誓。」《書序》注云:「牧野,紂南郊地名。」《禮記》及《詩》作「每野」,古字耳,今本又不同。此陳師交戰,予宜為授予之義。武王於紂,乃是諸侯有德者,當起為天子,明為王而行惡者當廢黜,是言天意去紂而予周,故師勝也。土無二王,對紂名武王為諸侯也。《史記》伯夷叔齊諫武王曰:「以臣弑君,可謂仁乎?」伯夷謂武王為臣,詩人稱之為侯,亦可矣。○傳「言無敢懷貳心」。○正義曰:言無敢,則是軍眾之人不敢也。《泰誓上》曰:「予有臣三千,惟一心。」故傳以「無貳爾心」為眾人無敢懷貳心,即《左傳》所謂「同心同德」,是也。○箋「臨視」至「疑心」。○正義曰:「臨,視」,《釋詁》文。《宮》云:「致天之屆,於牧之野。無貳無虞,上帝臨汝。」彼「無貳」之文在「臨汝」之上,是戒武王使無貳心。此文與彼大同,明亦戒武王,言伐紂必克,無有疑心也。伐紂之事,本出武王之心,詩人反言眾人之勸武王,見其勸戰之甚。《太誓》曰「師乃鼓{付鼓}噪,前歌後舞,格於上天下地。咸曰:『孜孜無怠。』」是樂勸武王之事。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

(洋洋,廣也。煌煌,明也。騮馬白腹曰騵。言上周下殷也。箋云:言其戰地寬廣,明不用權詐也。兵車鮮明,馬又強,則暇且整。○洋音羊。檀,徒丹反。煌音皇。騵音原。騮音留。)

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

(師,大師也。尚父,可尚可父。鷹揚,如鷹之飛揚也。涼,佐也。箋云:尚父,呂望也,尊稱焉。鷹,鷙鳥也。佐武王者,為之上將。○涼,本亦作「諒」,同力尚反,《韓詩》作「亮」,云:「相也。」大師音泰。鷙,之利反。將,子匠反。)

肆伐大商,會朝清明。

(肆,疾也。會甲也。不崇朝而天下清明。箋云:肆,故今也。會,合也。以天期已至,兵甲之強,師率之武,故今伐殷,合兵以清明。《書·牧誓》曰:「時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肆音四。帥,所類反,亦作「率」。坶音牧,本又作「牧」。昧音妹。)

疏「牧野」至「清明」。○毛以為,上言將戰,為天人所歸。此又述戰時之事,言所戰之處,牧地之野,洋洋然甚寬而廣大。於此廣大之處,陳檀木之兵車,煌煌然皆鮮明。又駕駟騵之牡馬,彭彭然皆強盛。維有師尚父者,是維勇略如鷹之飛揚,身為大將,時佐彼武王。車馬鮮強,將帥勇武,以此而疾往伐彼大商,會值甲子之朝。不終此一朝,而伐殺虐紂,天下乃大清明,無復濁亂之政。○鄭唯下二句為異。言天期已至,兵甲之強,將帥之武,故今往伐此大商。會合兵眾,以朝旦昧爽清明之時伐之也。○傳「洋洋」至「下殷」。○正義曰:「洋洋」文連「牧野」,述戰地之貌,故宜為廣大。「煌煌」言車之鮮,故為明也。「騮馬白腹曰騵」,《釋畜》文。郭璞曰:「騮,赤色黑鬛也。」《檀弓》說「三代乘馬,各從正色」,而周不純赤,明其有義,故知白腹為「上周下殷」。戰為二代革易,故見此義。《檀弓》亦言「戎事乘騵」,明非戎事不然。因此武王所乘,遂為一代常法。夏殷不下其先代之色,時主之意異。○箋「言其」至「且整」。○正義曰:詩辭所發,理不徒然。言戰地寬廣,必當有意,故知明當時不用權詐也。《少儀》曰:「軍旅思險,隱精以虞。」是設權必依險阻,故寬廣之地不用權詐。車之鮮明,馬之強盛,車固馬肥,不慮不克,則心不匆遽,閑暇於事且齊整也。成十六年《左傳》欒針說晉國之勇云:「好以眾整。」又曰:「好以暇。」《牧誓》注云:「好整好暇,用兵之術。」是兵法貴閑整也。此說武王之師,尚父為佐,則牧野之戰,不用權詐矣。而《雒師謀》說太公受兵鈐之法云:「踐爾兵革,審權矩,應詐縱謀出無孔。」注云:「踐,行也。矩,法也。」當親行汝兵革,審其權謀之法。孔,道也。應敵之變詐,縱己之謀,所出無常道。善太公知權變者,兵法須知彼己,當預為之備,所以貴權謀,故善太公能審之。但武王之伐紂,以至聖攻至惡,敵無戰心,不假權詐。以不用權詐,故為美耳。若前人德與己同,力又相敵,當設權以取勝。何則?與其自敗,寧我敗人。故僖二十二年,宋公及楚人戰於泓,《左氏》以其不用子魚之計,至於軍敗身傷,所以責襄公也。而《公羊》善之,云:「雖文王之戰,亦不是過。」鄭《箴膏育》云:「刺襄公不度德,不量力。」引《考異郵》云:「襄公大辱,師敗於泓。徒信不知權譎之謀,不足以交鄰國,定遠彊也。」此是譏師敗也。《公羊》不譏,違《考異郵》矣。是德均力同,當權以取勝也。其在軍之士,則聽將之命,不得縱舍前敵,曲為小仁。宣二年宋鄭戰於大棘。《左傳》曰:「狂狡輅鄭人,鄭人入於井。倒戟而出之,獲狂狡。君子曰:『失禮違命,宜其為禽也。戎,昭果毅以聽之之謂禮。殺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何休以為,狂狡近於古道。鄭《箴膏育》云:「狂狡臨敵,拘於小仁,忘在軍之禮。譏之,義合於讖。」是軍士當從上命也。雖成湯伐桀,《尚書》云:「爾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明軍士雖為至德之師,不可違命縱敵也。○傳「師大師」至「涼佐」。○正義曰:《史記·齊世家》云:「大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西伯出獵,得之,曰:『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大師。」劉向《別錄》曰:「師之,尚之,父之,故曰師尚父。」父亦男子之美號。《太誓》注云:「師尚父,文王於磻谿所得聖人呂尚,立以為太師,號曰尚父,尊之。」其言皆可與尚父義同。尊之,為作此號,故《雒師謀》云「號曰師尚父」,是也。如《世家》之文,則尚本是名,號之曰望。而《雒師謀》云「呂尚釣厓」,注云:「尚,名也。」又曰:「望公七年,尚立變名。」注云:「變名為望。」蓋因所呼之號,遂以為名。以其道可尊尚,又取本名為號也。《孫子兵法》曰:「周之興也,呂牙在殷。」則牙又是其名字也。《釋詁》云:「亮、介、尚,右也。」「左、右,亮也。」轉以相訓,是亮為佐也。亮、諒義同。○箋「佐武王,為之上將」。○正義曰:《太誓》「司馬在前」。王肅曰:「司馬,太公也。司馬非上卿,而云上將者,周司馬主軍旅之戒命,故上將為司馬也。」○傳「肆疾」至「清明」。○正義曰:《釋言》云:「宨,肆也。」郭璞曰:「輕宨者好放肆。」《左傳》云:「輕者肆焉。」是肆為疾之義,故以肆為疾,言伐者見清明之速。又解會朝清明為速疾之意,言武王陳師,會甲日之朝,不終一朝而為天下清明,是其疾也。王肅云:「以甲子昧爽與紂戰,不崇朝而殺紂,天下乃大清明,無復濁亂之政。」傳云「會,甲」,肅言「甲子昧爽」以述之,則傳言「會甲」,長讀為義,謂甲子日之朝,非訓會為甲。孫毓云:經傳詁訓,未有以會為甲者。失毛旨而妄難說耳。定本云「會甲兵」,則與「會甲子」義異。○箋「肆故」至「乃誓」。○正義曰:「肆、故,今也」,《釋詁》文。「天期已至」,即上「燮伐大商」,協和五位,剪滅有期也。「兵甲之強」,即上「檀車四騵」,舉車馬則兵甲可知也。「師率之武」,即「尚父鷹揚」,是也。故今伐殷,其合兵以朝且清明之時,言於時殺紂也。引《牧誓》證清明之時是昧爽之義,《牧誓》注亦引此詩,交相為證,以明其事同也。昧爽者,爽,明也,言其昧之而初明。晚則塵昏,旦則清,故謂朝旦為清明。古詩曰「清晨登隴首」,是清亦古今之通語也。易傳者以會者,遇值之辭,言「會朝清明」,正是會清明之朝耳。詩無甲子之文,不當橫為「會甲」,且清明與昧爽文協,故易之。

《大明》八章,四章章六句,四章章八句。

《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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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緜》,文王之興,本由大王也。(緜,彌延反。本由,太王也。一本無「由」字。序舊無注。本或有注者,非。)

疏「《綿》九章,章六句」至「太王」。○正義曰:作《綿》詩者,言文王之興,本之於太王也。太王作王業之本,文王得因之以興。今見文王之興,本其上世之事,所以美太王也。經九章。上七章言太王得人心,生王業,乃避狄居岐,作寢廟門社,是本太王。下二章乃言文王興之事。敘以詩為文王而作,故先言文王之興,而又追而本之。各自為勢,故文倒也。

緜緜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

(興也。緜緜,不絶貌。瓜,紹也。瓞,瓝也。民,周民也。自,用。土,居也。沮,水。漆,水也。箋云:瓜之本實,繼先歲之瓜,必小,狀似瓝,故謂之瓞。緜緜然若將無長大時。興者,喻后稷乃帝嚳之胄,封於邰。其後公劉失職,遷于豳,居沮、漆之地,歴世亦緜緜然。至大王而德益盛,得其民心而生王業,故本周之興,云于沮、漆也。○瓜,古華反。瓞,田節反,《韓詩》:「瓞,小瓜也。」沮,七餘反。漆音七。瓝,蒲剝反,小瓜也。長,張丈反。嚳,苦毒反,高辛氏帝也。胄,直又反。邰,他來反。王,于況反,亦如字。後「王業」同。)

古公亶父,陶復陶穴,未有家室。

(古公,豳公也。古,言久也。亶父,字。或殷以名言,質也。古公處豳,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吾聞之,君子,不以其所養人而害人。二三子何患無君?」去之。踰梁山,邑乎岐山之下。豳人曰:「仁人之君,不可失也。」從之如歸市。陶其土而復之,陶其壤而穴之。室內曰家。未有寢廟,亦未敢有家室。箋云:古公,據文王本其祖也。諸侯之臣,稱君曰公。復者,復於土上,鑿地曰穴,皆如陶然。本其在豳時也。傳自古公處豳而下,為二章發。○亶,都但反。父音甫,本亦作「甫」。陶音桃。復音福。注同。累土於地上也。《說文》作「覆」。「或殷以名言」絶句。翟音狄。屬音燭。岐,其宜反。壤,而丈反。鑿,在洛反。為,于偽反。)

疏「綿綿」至「家室」。○正義曰:綿綿然不絕者,是瓜紹之瓞。瓜之本實繼先歲之瓜,歲歲相繼,恒小於本,若將無復長大之時也。以喻後稷乃帝嚳天子之胄,封為諸侯,後更遷於豳,國世世漸微,若將無復興盛之時也。至於大王,其德漸盛,得其民心,而初始生此王業,乃不復為微。此事在何時乎?乃用居於沮、漆二水之傍已則然矣。居沮、漆者,復是何人乎?乃是我文王之先祖,久古之公號為亶父者。於漆、沮之傍,其為宅舍才作陶復、陶穴而居之。所以然者,以其國土未大,人眾不多,未敢有其家室,故且穴、復而居之。○傳「綿綿」至「漆水」。○正義曰:綿綿,微細之辭,故云不絕貌也。《釋草》云:「瓞,瓝,其紹瓞。」舍人曰:「瓞名瓝,小瓜也。紹繼謂瓞子。漢中小瓜曰瓞。」孫炎曰:「瓞,小瓜,子如瓝。其本子小。紹先歲之瓜曰瓞。」然則瓜之族類本有二種,大者曰瓜,小者曰瓞,此則其種別也。而瓜蔓近本之瓜,必小於先歲之大瓜,以其小如瓝,故謂之瓞。瓞是瓝之別名,故云「瓞,瓝也」。此時在豳,言「民,周民者」,此民自豳居周,復以周為代號。此述周國之興,故以周言之。《釋詁》云:「由、從,自。」此「由」訓為「用」,故「自」得為「用」也。土地,人之所居。故云土居也。言沮水、漆水者,以水非可居之處,見居在沮、漆之傍,舉水以表土耳。《禹貢》雍州云:「漆、沮既從。」是漆、沮俱為水也。或言漆、沮為二水名。《漢書·地理志》云:「右扶風有漆縣。」云「漆水在其縣西」,則漆是一水名,與沮別矣。孔安國云:「漆沮一名洛水,漆沮為一。」蓋沮一名洛水,孔連言之。○箋「瓜之」至「沮漆」。○正義曰:瓜之本實,謂瓜蔓近本之實,繼先歲之瓜,必小,其形狀似瓝,故謂之瓞。其實瓜之與瓞,猶種不同也。必言本實小者,以其言紹,近本之實,繼先歲之瓜,猶長子之繼父,故言繼也。瓜實近本則小,今驗信然。近本小,雖繼先歲之瓜,不能大如先歲之瓜,猶若後稷封為諸侯,雖繼帝嚳之後,不能如嚳為天子。瓜之相繼者,歲歲益小,若將無長大之時,猶後稷之後,世世益微,若將無興盛之時。瓜以年年相承,猶人以世世相繼,故取喻焉。瓜實無長大之時,後稷之後則至大王而盛,欲言大王之興,故言若將無長大之時。其實瓜唯益小,終亦不能長大也。後稷乃帝嚳之胄,是嚳為瓜而稷為瓞,自稷以下,祖紺以前,皆為瓞。言綿綿不絕,則非徒一世,故箋曆陳之,云封邰、遷豳、居沮漆之地,曆世亦綿綿然。是在邰、在邠皆綿綿,故云曆世也。箋言至大王而德益盛,舉大王以約之,明以前皆是也。鄭於《生民》之箋,以薑原為高辛氏之世妃而生後稷,經云:「即有邰家室。」《周本紀》云:「舜封棄於邰,號曰後稷。」是稷為帝嚳之胄,封於邰也。《公劉》云:「篤公劉,子豳斯館。」是公劉失職,遷於豳也。失職者,謂失稷官之職,不復得在王官也。《周語》云:「昔我先世後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不務,我先生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於戎狄之間。」韋昭云:「不窋失官,去夏而遷於豳。豳西近戎,北近狄。」《周本紀》亦云:「不窋末年,夏氏政亂,去稷不務,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間。」然則失職遷豳,自不窋始矣。言公劉遷豳者,案《公劉》之篇說公劉避亂適豳,其言甚詳,不可得而改。而《外傳》、《史記》皆言不窋奔於戎狄,蓋不窋之時,已嘗失官,逃竄豳地,猶尚往來邰國,未即定居於豳。公劉者,不窋之孫,至公劉而盡以邰民遂往居焉,故《本紀》又云「公劉雖在戎狄間,復修後稷之業,務耕種,相地宜,百姓從而歸保焉。公劉卒,子慶節立,國於豳」。是定國於豳,自公劉始也。豳有漆、沮之水,故言居沮、漆之地。公劉以下,常居沮、漆,正斷以太王而德益盛者,以下言古公亶父,故知得民心,生王業,自大王為始。周之追王,上至太王而止,亦以初基王業故也。太王之基王業,在於岐周始盛,故《宮》云:「居岐之陽,實始剪商。」但在岐始盛,由未遷巳得民心,故云「生王業」也。生者,初始之辭,故云「本周之興,自於沮、漆」也。此沮、漆謂在豳地,但二水東流,亦過周地,故下傳曰:「周原,沮漆之間。」是周地亦有漆、沮也。○傳「古公」至「家室」。○正義曰:以在豳為公,故曰豳公。謂之古公,言其年世久古,後世稱前世曰古公,猶云先王、先公也。太王追號為王,不稱王而稱公者,此本其生時之事,故言生存之稱也。《士冠禮》為冠者製字云:「伯某甫。」亶亦稱甫,故知字也。以周制論之,甫必是字。但時當殷代,質文不同,故又為異說,或殷以亶甫為名,名終當諱,而得言之者,以其時質故也。《中候·稷起法》云:「亶甫以字為號。」則鄭意定以為字,不從或說也。自古公處豳,至如歸市,皆孟子對滕文公之辭也。唯彼云「太王居豳」,此因古公之下,即云古公為異耳。《莊子》與《呂氏春秋》皆云太王亶甫居豳,狄人攻之。與之珠玉而不肯。狄人之求者,土地也。大王亶甫曰:「與人之兄居而殺其弟,與人之父居而殺其子,吾不忍也。請免吾乎!為吾臣與狄人臣,奚以異也?吾聞之,不以所養害所養。」杖策而去。人相連而從之,遂成國於岐山之下。《書傳略說》云:「狄人將攻,大王亶父召耆老而問焉,曰:『狄人何欲?』耆老對曰:『欲得菽粟財貨。』大王亶甫曰:『與之。』每與,狄人至不止。大王亶甫屬耆老而間焉,曰:『狄人又何欲乎?』耆老對曰:『又欲土地。』大王亶甫曰:『與之。』耆老曰:『吾不為社稷乎?』大王亶甫曰:『社稷,所以為民也,不可以所為民亡民也。』耆老對曰:『君縱不為社稷,不為宗廟乎?』大王亶甫曰:『宗廟,吾私也,不可以私害民。』遂杖策而去。過梁山,邑岐山。周人束修奔而從之者三千乘,一止而成三千戶之邑。」與此大意皆同。此言「不得免焉」,《略說》云「每與之,不止」,《呂氏春秋》言「不受」。異人別說,故不同耳。此言「犬馬」,《略說》言「菽粟」,明國之所有,莫不與之,故鄭於《稷起》及《易》注皆云「事之以牛羊」,明當時亦與之。《韓奕》箋云:「梁山在馮翊夏陽縣西北。」鄭於《書傳》注云:「岐山在梁山西南。」然則梁山橫長,其東當夏陽縣西北,其西當岐山東北,自豳適周當逾之也。《曲禮下》曰:「國君死社稷。」《公羊傳》曰:「國滅,君死之,正也。」則諸侯為人侵伐,當以死守之。而公劉與大王皆避難遷徙者,《禮》之所言謂國正法,公劉、大王則權時之宜。《論語》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公羊傳》曰:「權者,反經合義。」權者,稱也,稱其輕重,度其利害而為之。公劉遭夏人之亂而被迫逐,若顧戀疆宇,或至滅亡,所以避諸夏而入戎狄也。大王為狄人所攻,必求土地,不得其地,攻將不止。戰以求勝,則人多殺傷,故又棄戎狄而適岐陽,所以成三分之業,建七百之基。雖於《禮》為非,而其義則是。此乃賢者達節,不可以常禮格之。《王制》稱:「古者量地以製邑,度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參相得,故曰:無曠土,無遊民。」而公劉、大王得擇地而遷,又無天子之命,諸侯得舉國擅徙者,《王制》所云,平世大法。法不恒定,世有盛衰,王政既亂,威不肅下,迫逐良善,無所控告,戎狄內侵,莫之抗禦,故不待天子之命,可以權宜避之。以其政亂,故有空土,公劉、大王得擇地而遷焉。且古者有附庸閑田,或可先是閑處也。既往遷之,人居成國。後有明主,因而聽之也。《冬官·考工記》曰:「有虞氏上陶。」《說文》云:「陶,瓦器,灶也。」蓋以陶去其土而為之,故謂之陶也。《說文》云:「穴,土室也。」「覆地室也。」則覆之與穴,俱土室耳,故箋辨之云:「復者,復於地上,鑿地曰穴,皆如陶然。」《大司徒》注云:「壤亦土也,變言耳。以萬物自生焉,則言土,土猶吐也。以人所耕而種藝,則言壤,壤,和緩之貌。」然則土與壤,其體雖同,壤言和緩,則土堅而壤濡。《九章算術》云:「穿地四,為壤五,為堅三。」壤是息土之名。覆者地上為之,取土於地,復築而堅之,故以土言之。穴者,鑿地為之,土無所用,直去其息土而已,故以壤言之。《釋宮》云:「宮謂之室,室謂之宮,其內謂之家。」李巡曰:「謂門以內也。」郭璞曰:「今人稱家,義出於此。」是室內曰家也。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古公在豳之時,迫於戎狄,國小民少,未有寢廟,故未敢有宮室,以是故覆、穴而居也。公劉始遷於豳,比至古公,將曆十世。《公劉》云「於豳斯館」,則豳有宮館也。《略說》稱耆老謂大王曰:「不為宗廟乎?」是豳地有寢廟也。而此言未有寢廟室家者,此以文王在岐而興,上本大王初來之事,歎美在岐新立,故言在豳未有。下云「作廟翼翼」,故此言「未有寢廟」;下云「俾立室家」,故此言「未有室家」,以為立文之勢耳。其實在豳之時亦有宮室也。《七月》云「入此室處」,即豳事也。不然,豈十世之內,常穴居乎?但豳近西戎,處在山谷,其俗多復、穴而居,故詩人舉而言耳。○箋「復者」至「章發」。○正義曰:「以此復、穴別文。」《大車》云:「死則同穴。」穴在地下,則知復在地上,俱稱為陶,故知皆如陶然。下乃言「至於岐下」,故知此本其在豳時也。本其在豳,則是未遷。傳自古公處豳而下,說大王遷岐之事者,為下第二章發此傳也。然則傳不待二章而豫發之者,以此言在豳未有室家,為下居岐作室以開原也。大王所以走馬至岐,乃為狄人所逐,故逆為之傳,以通暢作者之意焉。

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

(率,循也。滸,水厓也。姜女,大姜也。胥,相。宇,居也。箋云:「來朝走馬」,言其辟惡早且疾也。循西水厓,沮漆水側也。爰,於。及,與。聿,自也。於是與其妃大姜自來相可居者,著大姜之賢知也。○朝,直遙反。滸,呼五反。辟音避,亦作避。後放此。相,息亮反。知音智。)

疏「古公」至「胥宇」。○正義曰:文王之先,久古之公曰亶父者,避狄之難,其來以早朝之時,疾走其馬,循西方水厓漆、沮之側,東行而至於岐山之下。於是與其妃姜姓之女曰大姜者,自來相土地之可居者。言大王既得民心,避惡早而且疾,又有賢妃之助,故能克成王業。○傳「率循」至「宇居」。○正義曰:「率,循。胥,相」,皆《釋詁》文。「滸,水厓」,《釋水》文。此說古公而及姜女,則姜女太王之妃。《周本紀》云:「大姜生季曆。」故知姜女是大姜也。宇者,屋宇,所以居人,故為居也。○箋「來朝」至「賢知」。○正義曰:大王與眾避狄,不應早而疾驅。假使清朝走馬,未是善事。詩人言之,必有其意,故知美其避惡早且疾也。上言漆、沮,此言循滸,明是循此漆、沮之側也。「爰,於。及,與。聿,自」,皆《釋詁》文。遷都自是人君之事,輒言爰及姜女,明其著大姜之賢智也。

周原膴膴,堇荼如飴。爰始爰謀,爰契我龜。

(周原,沮、漆之間也。膴膴,美也。堇,菜也。荼,苦菜也。契開也。箋云:廣平曰原。周之原地,在岐山之南,膴膴然肥美。其所生菜,雖有性苦者,甘如飴也。此地將可居,故於是始與豳人之從己者謀。謀從,又於是契灼其龜而卜之,卜之則又從矣。○膴音武,《韓詩》同。堇音謹。案《廣雅》云:「堇,藋也。」今三輔之言猶然。藋音徒弔反。荼音徒。飴音移。契,苦計反,本又作挈,音苦結反。灼,之畧反。)

曰止曰時,築室于茲。

(箋云:時,是。茲,此也。卜從則曰可止居於是,可作室家於此,定民心也。)

疏「周原」至「於茲」。○正義曰:上言來相可居,又述所相之處,言岐山之南,周之原地膴膴然,其土地皆肥美也。其地所生堇荼之菜,雖性本苦,今盡甘如飴味然。大王見其如此,知其可居,於是始欲居之,於是與豳人從己者謀之。人謀既從,於是契灼我龜而卜之。龜卜又吉,大王乃告從己者曰:可止居於是,可築室於此。告之此言,所以定民之心,令止而不復去也。○傳「周原」至「契開」。○正義曰:周原在漆、沮之間,以時驗而知之。述地之良,而云膴膴,故為美也。「荼,苦菜」,《釋草》文。樊光曰:「苦菜可食也。」《內則》曰:「堇苴粉榆。」則堇是美菜,非苦荼之類。《釋草》又云:「芨,堇草。」郭璞曰:「即烏頭也。江東人呼為堇。」《晉語》:「麗姬將譖申生,置鴆於酒,置堇於肉。」賈逵曰:「堇,烏頭也。」然則堇者,其烏頭乎?箋云「性苦者,皆甘如飴」,若是堇苴之堇,雖非周原,亦自甘矣。明堇是鳥頭也。「契開」者,言契龜而開出其兆。非訓契為開也。《春官·菙氏》「掌共燋契,以待卜事」。注云:「《士喪禮》曰:『楚焞置於燋,在龜東。』」楚焞即契所用灼龜也。燋謂炬,其存火也。《士喪禮》注云:「楚,荊也。」然則卜用龜者,以楚焞之木,燒之於燋炬之火,既然,執之以灼龜,故箋云「契灼其龜而卜之」。既契乃開出其兆,故《春官·卜師》「掌開龜之四兆」,注云:「開,謂出其占書也。」是既契乃開之。但傳文質略,直言「契開」耳。○箋「廣平」至「從矣」。○正義曰:「廣平曰原」,《釋地》文。《宮》云:「居岐之陽。」山南曰陽,故知周之原地在岐山之南也。上言「胥宇」,是相地之辭。今言地之美貌,故曰大王以此可居,於是始與豳人從己者謀也。經云「爰始爰謀」,當有二於。如箋之言,則始下一「爰」無所用矣。王肅云:「於是始居之於是,先盡人事,謀之於眾。」然則箋云「始與豳人從己者謀」,亦謂於是始欲居,於是與之謀。但箋文少略耳。人謀既從大王,於是契其龜而卜,又得吉,則是人神皆從矣。《洪範》曰:「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人從,是之謂大同。」檢此上下,大王自相之,知此地將可居,是謀及乃心也。與從己者謀,是謀及卿士庶人也。契龜而卜,是謀及卜也。唯無筮事耳。《禮》「將卜先筮」之言,卜則筮可知,故云「皆從」也。○箋「卜從」至「於是」。○正義曰:以文承龜下,故云「卜從則曰可止居於是」。如箋之言,則上曰為辭,下曰為於也。

迺慰迺止,迺左迺右。迺疆迺理,迺宣迺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

(慰,安。爰,於也。箋云:時耕曰宣。徂,往也。民心定,乃安隱其居,乃左右而處之,乃疆理其經界,乃時耕其田畝,於是從西方而往東之人,皆於周執事,競出力也。豳與周原不能為西東,據至時從水滸言也。○疆,本亦作「壃」,同居良反。注及後放此。)

疏「乃慰」至「執事」。○正義曰:上告民令止,民心既定,乃安隱其居,乃止定其處,乃處之於左,乃處之於右。言或左或右,開地置邑,以居民也。乃為之疆場,乃分其地理,乃教之時耕,乃治其田畝。從西方往東之人,皆在周原,於是執事而競出力。言築室耕田無不勸樂也。○箋「時耕」至「滸言」。○正義曰:以「宣」在「疆、理」之下「乃畝」之上,疆理既定,乃宣於田畝。時耕曰宣,宣訓為遍也,發也。天時已至,令民遍發土地,故謂之宣。慰、止、左、右,文在「築室」之下,明其皆是作邑之事。乃左右而處之,據公宮在中,民居左右,故王肅云:「乃左右開地置邑,以居其民。」與鄭同也。疆、理是一,宣、畝亦同,但作者以乃間之而足句耳,故箋通解之,云「乃疆理其經界,乃時耕其田畝」也。民性安土重遷,離居或有所悔,言從西方往東之人,皆於周執事,競出力,明其勸樂,於是皆無悔心也。豳在周原西北,而經言「自西」,便是從其正西而來,故辨之云:「豳與周原不能為東西,據至周之時從水滸而言也。」《鄭志》張逸問:「豳與周原不能為東西,何謂?」答曰:「豳地今為栒邑縣,在廣山北、沮水西,有涇水從此西南行,正東乃得周,故言東西。」云「岐山在長安西北四百里,豳又在岐山西北四百里」。如《志》此言,發豳西南而行,從沮水之南,然後東行以適周也。「時耕曰宣」,無他文也,鄭以義言之耳。

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

(箋云:俾,使也。司空、司徒,卿官也。司空掌營國邑,司徒掌徒役之事,故召之使立室家之位處。○俾,必爾反。處,昌慮反。)

其繩則直,縮版以載,作廟翼翼。

(言不失繩直也。乘謂之縮。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後。箋云:繩者,營其廣輪方制之正也,既正則以索縮其築版,上下相承而起。廟成則嚴顯翼翼然。乘,聲之誤,當為「繩」也。○繩如字,本或作「乘」。案經作「繩」,傳作「乘」,箋云傳破之乘字,後人遂誤改經文。縮,色六反。廄音救。廣,光浪反。索,桑洛反。)

疏「乃召」至「翼翼」。○正義曰:民既得安止,乃立國家宮室。於是乃召司空之卿,令之營度廣輪,乃召司徒之卿,令之興聚徒役,使之立公卿之室家之位處也。營度位處,以繩正之,其繩則方正而直矣。依此繩直之處,起而築之,以繩縮束其板。板滿築訖,則升下於上,以相承載。作此宗廟翼翼然而嚴正,言能依就準繩,牆屋方正也。○箋「司空」至「之處」。○正義曰:司空之屬有匠人,其職有營國廣狹之度,廟社朝市之位。是司空掌營國邑也。司徒之屬有小司徒,其職云:「凡用眾庶,則掌其政教。」是司徒掌徒役之事也。以此二卿,各有所掌,故召之使立室家之位處也。位處者,即《匠人》所謂「左祖右社,面朝後市」之類是也。後稷封邰為上公,《孟子》稱文王以百里而王,則大王之時,以殷之大國當立三卿,其一蓋司馬乎?時不召者,司馬於營國之事無所掌故也。○傳「言不」至「為後」。○正義曰:傳以繩無不直,而云其繩則直者,言大王所作宮室,不失繩之直也。《釋器》云:「繩謂之縮。」孫炎曰:「繩束築板謂之縮。」郭璞曰:「縮者,縛束之也。」然則縮者束物之名,用繩束板故謂之縮。《爾雅》復言縮之,明縮用繩束之也。「君子將營宮室」以下,《下曲禮》文也。引之者,證先言作廟之意。○箋「繩者」至「為繩」。○正義曰:傳言「不失繩直」,故言用繩之意。「繩者,營其廣輪方製之正」,言營製之時,當用繩也。「上下相承而起」,解「載」義,言其相載。傳言「繩謂之縮」,出於《釋器》。《釋器》作「繩」,而傳作「乘」,故為聲之誤。毛公後人寫之誤耳。

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築之登登,削屢馮馮。

(捄,虆也。陾陾,眾也。度,居也。言百姓之勸勉也。登登,用力也。削牆鍛屢之聲馮馮然。箋云:捄,捊也。度,猶投也。築牆者捊聚壤土,盛之以虆,而投諸版中。○捄音俱,呂沈同,徐又音鳩。陾,耳升反,又如之反,《說文》云:「築牆聲也。」音而。度,待洛反。注同。《韓詩》云:「填也。」薨,呼弘反,沈呼萌反。《爾雅》云:「眾也。」王云:「亟疾也。」屢,力注反,又力朱反。注同。馮,扶冰反。虆,力追反,沈力戈反,字或作「樏」,或作「蘲」,音同。劉熙云:「盛土籠也。」鍛,丁亂反。捊,薄侯反。《爾雅》云:「聚也。」《說文》云:「引取土。」盛音成。)

百堵皆興,鼛鼓弗勝。

(皆,俱也。鼛,大鼓也,長一丈二尺。或鼛或鼓,言勸事樂功也。箋云:五版為堵。興,起也。百堵同時起,鼛鼓不能止之,使休息也。凡大鼓之側有小鼓,謂之應鼙、朔鼙。《周禮》曰:「以鼛鼓鼓役事。」○堵,丁古反。鼛音羔。勝音升。應,應對之應,小鼓也。鼙,薄迷反。)

疏「捄之」至「弗勝」。○毛以為,掘土實之於{ぱ係},謂之捄者眾多陾陾然。既取得土,送至牆上。牆上之人受取而居於板中。居之亟疾,其聲薨薨然。築之者用力登登然。牆成,削之以牆堅致土,從上下打鍛,削之人屢其聲馮馮然。其作此牆之時,百堵皆同時而起,其間欲令之食息,擊{鼓咎}擊鼓不能勝而止之。民皆勸事樂功,競欲出力,言大王之得人心也。○鄭唯以度為投,語異意同。○傳「捄{ぱ係}」至「馮馮然」。○正義曰:《說文》云:「捄,盛土於器也。」捄字從手,謂以手取土。{ぱ係}者,盛土之器。言捄{ぱ係}者,謂捄土於{ぱ係}也。取土必多,故陾陾為眾。王者度地以居民,故度為居也。陾陾、薨薨,皆是眾多之義。舉其眾多,言百姓相勸勉者。築者用力為多,故云用力登登然。上言削,下言屢,馮馮是聲,故知削牆下土打鍛,是屢之聲馮馮然也。《禮》謂脯為鍛脩,亦言其椎打之。○箋「捄捊」至「板中」。○正義曰:以傳文略,故足成之。《說文》云:「捊,引取也。」故以捄為捊,言捊取壤土,盛之以{ぱ係}。仍存{ぱ係}字,與傳不異也。薨薨是投土之聲者,若以為居,於薨義不強,故云「度,猶投也」。○傳「{鼓咎}大」至「樂功」。○正義曰:《冬官·韗人》「為皋鼓,長尋有四尺」。八尺曰尋,是一丈二尺。以其長大,故云大鼓也。鼓是總名,{鼓咎}是鼓之別名。今{鼓咎}鼓並言,則非一物,故云「或{鼓咎}或鼓」。又解不勝之義,言其勸其事,樂其功,民欲疾作,鼓欲令止,二者交競,鼓不能勝止人使休,是其勸樂之甚也。○箋「五板」至「役事」。○正義曰:「五板為堵」,定十二年《公羊傳》文。{鼓咎}鼓不能止之使休息,申說不勝之義。傳以{鼓咎}鼓為二鼓,解有二鼓之意。「凡大鼓之側有小鼓,謂之應鼙、朔鼙」,此經{鼓咎}是大鼓也,鼓謂鼙也。禮法當有二鼓,故{鼓咎}鼓並言之。此言勸樂之甚,故知鼛鼓為二。餘文則不然。若韗人為{鼓咎}鼓,正謂壹鼓耳。《大射》云:「一建鼓在阼階西,應鼙在其東。一建鼓在西階之西,朔鼙在其北。」是大鼓之傍有小鼓也。箋謂鼙為小鼓,明其不異於傳。引《周禮》者,《地官·鼓人》文。彼云「鼓役事」,此或云「止役事」,以上有止之文而因誤耳。定本云「鼓役事」。

迺立皐門,皐門有伉。迺立應門,應門將將。

(王之郭門曰皐門。伉,高貌。王之正門曰應門。將將,嚴正也。美大王作郭門以致皋門,作正門以致應門焉。箋云:諸侯之宮,外門曰皐門,朝門曰應門,內有路門。天子之宮,加以庫、雉。○皐音羔。伉,本又作亢,苦浪反,《韓詩》作「閌」,云:「盛貌。」將,七羊反。朝,直遙反。)

乃立冢土,戎醜攸行。

(冢,大。戎,大。醜,眾也。冢土,大社也。起大事,動大眾,必先有事乎社而後出,謂之宜。美大王之社,遂為大社也。箋云:大社者,出大眾,將所告而行也。《春秋傳》曰:「蜃,宜社之肉。」○大社音泰,下大社同,蜃,市軫反。器名)

疏「乃立」至「攸行」。○毛以為,大王於是之時,乃立其宮之郭門,後遂為天子之皋門。此皋門有伉然而高大也。乃立其宮之正門,後遂為天子之應門。此應門將將然而嚴正也。乃立其國諸侯之社,後遂為王之大社。直此社者,為動大眾,所以告之而行也。大王遷,得人心、制度之美。及文王興,用之為天子之法也。鄭唯以皋門、應門、大社自是諸侯正法為異。其文義則同。○傳「王之」至「應門」。○正義曰:下傳云:「塚土,大社。美大王之社,遂為大社。」則毛意以大社者,天子社名,諸侯不得稱大社也。塚土非諸侯之社,則皋、應非諸侯之門,故云「王之郭門曰皋門。王之正門曰應門」。是諸侯之郭門不得名皋門,諸侯之正門不得名應門也。大王實非天子,而以皋、應言之者,美大王作郭門以致皋門,作正門以致應門。言大王本作郭門、正門耳。在後文王之興,以為皋門、應門,雖遷都於豐,用岐周舊制,故云致得為之也。此言以致皋門,下云「遂為大社」。致者,自小至大之辭。遂者,從本鄉末之稱。皆言大王所作,遂為文王之法也。此時大王實為諸侯,其作門、社,固為諸侯之制。諸侯之法異於天子,文王為天子之法,不得同於大王,而云致門、遂社者,大王門、社必不得同於天子,但以殷代尚質,未必曲有等級,文王因其制度,增而長之,以為天子之制,故云致耳。毛所以為此說者,蓋以《明堂位》云:「庫門,天子皋門。雉門,天子應門。」魯以諸侯而作庫、雉,則諸侯無皋、應,故以皋、應為王門之名也。郭門者,宮之名郭之門,以應門不言宮,明與郭門皆為宮門也。「正門謂之應門」,《釋宮》文。孫炎曰:「謂朝門也。」毛以諸侯之門不名皋、應,與鄭別耳。而郭門為宮之外門,正門為朝門,亦與鄭不異也。伉者,極之義,故為高貌。將將,敞顯而嚴正,亦互明之,皆高而嚴正耳。○箋「諸侯」至「庫雉」。○正義曰:鄭以《檀弓》云:「魯莊公之喪,既葬而絰,不入庫門。」《春秋》定二年:「雉門及兩觀災。」是魯有庫門、雉門也。《明堂位》云:「庫門,天子皋門。雉門,天子應門。」是則名之曰庫、雉,製之如皋、應。魯以周公之故,成王特褒之,使之制二兼四,則其餘諸侯不然矣。襄十七年傳宋人稱「皋門之晢」,諸侯有皋門也。諸侯法有皋、應,大王自為諸侯之制,非作天子之門矣。故云「諸侯之宮,外曰皋門。朝門曰應門。」《文王世子》云:「至於寢門。」是內有寢門也。《明堂位》云:「天子皋門,天子應門。」《顧命》云:「二伯率諸侯入應門。」是天子亦有皋、應,故為天子之宮,加之以庫、雉也。《家語》云:「衛莊公易朝市。孔子曰:『繹之於庫門之內,失之矣。』」則衛有庫門。魯以周公立庫,而衛亦有庫門者,《家語》言多不經,未可據信。或以康叔賢,亦蒙褒賞故也。謂應門為朝門,內為寢門,一曰路門,以朝位在應門之內,路寢在路門之內,故係而名之。諸侯三朝皋門之內,雖有外朝,議大疑、詢眾庶乃往,不常在焉,故不得朝名。其君日出所視,與群臣決事之朝,在應門之內,故以應門為朝門也。○傳「塚大」至「大社」。○正義曰:「塚,大。戎,大。醜,眾」,皆《釋詁》文。《郊特牲》云:「社,所以神地之道也。」《禮運》云:「命降於社之謂殽地。」是社為土之神也。塚既為大,土為社主,故知「塚土,大社」也。「起大事,動大眾」至「謂之宜」,皆《釋天》文。《爾雅》先引此詩二句,然後為此辭以釋之,故傳依用焉。孫炎曰:「大事,兵也。有事,祭也。宜求見,使祐也。」此文本解「戎醜攸行」之意,言國家起發軍旅之大事,以興動其大眾,必先有祭事於此社,而後出行。其祭之名謂之為宜,以行必須宜,祭以告社,故言「戎醜攸行」也。成十三年,《左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兵為大事也。《春秋》昭十五年「有事於武宮」,《雜記》云「有事於上帝」,皆是祭事,故謂祭為有事。以兵凶戰危,慮有負敗,祭之以求其福宜,故謂之宜。《王制》云「天子將出,宜乎社」,是也。傳以大社者,天子社名。大王時,實諸侯,而云「乃立塚土」,以天子之名言之者,美此大王之社,而遂為大社。言大王立此社,文王後取其制,以為天子之社,故以「塚土」言之。毛所以為此說者,蓋以《祭法》云:「王為群姓立社曰大社。」《郊特牲》云:「天子大社,必受霜露風雨之氣也。」以為大社之名,唯施於天子。其諸侯不得名大社故也。○箋「大社」至「之肉」。○正義曰:鄭以塚土者訓為大社之義,未即名為大社。諸侯雖不可名大社,可以言塚土矣。以為「乃立塚土」,正是諸侯之法。大社者,出大眾,將所告而行,以出大眾而告之,故謂之大社。所告而後行,故言攸行也。《春秋傳》曰:「蜃,宜社之肉。」言此者,證宜為祭社之名,三傳皆無此文,而言「傳曰」,衍字也。閔二年《左傳》曰:「帥師者,受命於廟,受蜃於社。」成十三年《左傳》曰:「成子受蜃於社,不敬。」案《地官·掌蜃》「祭祀共蜃器之蜃」。注云:「蜃,大蛤也。飾祭器之屬。」鄭司農云:「蜃可以白器,令色白。」然則器以蜃飾之,故謂之蜃。言受蜃於社,非受空器而已,明器內有肉。是以祭社之肉,盛之蜃器而賜之,故說者皆以蜃為宜祭於社之肉。箋但取其意,言《左傳》所云「蜃者,是宜社之肉」,無曰字也。

肆不殄厥慍,亦不殞厥問。柞棫拔矣,行道兌矣。

(肆、故,今也。慍,恚。殞,墜也。兌,成蹊也。箋云:小聘曰問。柞,櫟也。棫,白桵也。文王見太王立冢土,有用大眾之義,故不絶去其恚惡惡人之心,亦不廢其聘問鄰國之禮。今以柞棫生柯葉之時,使大夫將師旅出聘問,其行道士眾兌然,不有征伐之意。○殄,田典反。慍,紆問反。殞,韻謹反。柞,子洛反。後同。棫音域。後同。《三蒼》云:「棫即柞也。」《字林》于目反。拔,蒲貝反,又蒲蓋反。下同。兌,吐外反,又徒外反。恚,一遂反。隊,直類反。蹊音兮。櫟音歴。桵,如誰反。後同。去,羌呂反。惡惡,上烏路反,下如字。)

混夷駾矣,維其喙矣。

(駾,突。喙,困也。箋云:混夷,夷狄國也。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則惶怖驚走,奔突入此柞棫之中而逃,甚困劇也。是之謂一年伐混夷,太王辟狄;文王伐混夷,成道興國,其志一也。○混音昆。駾,徒對反。喙,許穢反,徐又音尺銳反。使,所吏反。惶怖,上音皇,下普故反。)

疏「肆不」至「喙矣」。○正義曰:以大王立社,有用眾之義,故今文王不絕其怨恚惡人之心,欲征伐無道也。亦不墜其聘問之禮,欲親人善鄰也。言其威德兼行,不忝前業,不廢其聘問之使。於柞棫之木拔然生柯葉矣,以此之時,將其師旅,行於道路然矣。言無征伐之心也。但所聘之國,路近混夷,混夷謂將伐己,乃驚走而奔突矣。混夷逃怖,如是維其困劇矣。大王則遷居避狄,文王則威懼混夷,其跡雖殊,而興國則一,故連而美之也。○傳「肆故」至「成蹊」。○正義曰:「肆、故,今。隕,墜」,皆《釋詁》文。《說文》云:「慍,怨也。恚,怒也。」有怨者必怒之,故以慍為恚。《說文》云:「蹊,徑也。」宣十一年《左傳》曰:「牽牛以蹊人之田。」則蹊者,先無行道,初為徑路之名。兌是成蹊之貌。然文王大夫將師旅而出,師行當依大道,且其眾既多,非徒成蹊而已。傳言成蹊者,以混夷之地,野曠人稀,雖有舊道,當有荒穢,故因士眾之過,得成蹊徑。以無征伐之事,故行得相隨成徑。與鄭同也。《帝王世紀》云:文王受命四年,周正丙子,混夷伐周,一日三至周之東門。文王閉門脩德而不與戰。王肅同其說,以申毛義,以為柞棫生柯葉拔然時,混夷伐周。然則周之正月,柞棫未生,以為毛說,恐非其旨。驗毛傳上下,與鄭不殊。○箋「小聘」至「之意」。○正義曰:「小聘曰問」,《聘禮》文也。《王制》注云:「小聘使大夫,大聘使卿。」彼對文耳。散則聘問通。此說文王之美,其聘將師而行,明據大聘言之,當是卿,非大夫也。《釋木》云:「櫟,其實梂。」不言櫟是柞。陸機《疏》云:「周秦人謂柞為櫟。」蓋據時人所名而言之。「棫,白桵」,《釋木》文。郭璞曰:「桵,小木也,叢生有刺,實如耳璫,紫赤,可食。」陸機《疏》云:「《三蒼》說棫即柞也。其材理全白,無赤心者為白桵。直理易破,可為櫝車輻,又可為矛戟矜。今人謂之白梂,或曰白柘。此二說不同,未知孰是。」《釋詁》云:「肆、故,今也。」故者,因上之辭,是以知接上塚土為義。大王立塚土,有用眾之義。用眾欲以伐人,故文王不絕去恚惡惡人之心,言將伐之也。既有所惡,當有所好,故亦不廢聘問之禮。是言叛者伐之,服者柔之。定四年《左傳》云:「嘉好之事,君行師從,卿行旅從。」則臣之出聘,止應將旅而已,而云師者,以其下說混夷畏之,則非徒一旅之眾。混夷是周之敵讎,文王使臣過其傍而聘問遠國,明其不敢輕行,故師旅並言之。○傳「駾,突。喙,困」。○正義曰:《說文》云:「駾,馬疾行貌。」引《詩》云:「混夷駾矣。」然則馬之疾行,即有奔突之義,故云突也。喙之為困,則未詳。○箋「混夷」至「誌一」。○正義曰:《采薇》云「西有混夷之患」,故知「混夷,夷狄之國」。上文「行道兌矣」,是聘者士眾行於道。今言混夷奔突,故知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則惶怖驚走而奔突也。奔突,有所歸入之辭,上言柞棫拔,明人作棫之中而逃亡,國甚困劇也。文王之聘,當與鄰國往來,而得使混夷怖懼者,殷之末世,戎狄內侵,所聘之道,近於混夷。夷狄部落散居,素不屯集,忽見兵眾,謂其伐己,故奔入柞棫以逃避之。士眾主為聘行,實無征伐之意,但大眾聚行,亦有武備,故曰「烈烈征師,召伯成之」,明行有威武,故混夷見之而驚也。是之謂一年伐混夷者,謂《書傳》之文。《書傳》之注亦引此云「混夷駾矣」。交相引證,明其同也。《書傳》云「四年伐大夷」,此云「一年」者,《書傳》說文王受命七年之內,其一年伐犬夷,非謂受命元年也。案《采薇》、《出車》說文王之伐西戎,出則命將遣役,歸則執訊獲醜,非為一聘問之,使懼之而已。而得以此為伐混夷者,混夷與周相近,數來犯周,文王不絕恚惡惡人之心,有征伐之志。混夷見聘而怖,終不臣伏,故至受命四年而伐之。此因混夷之驚,遂言其伐之事,不謂此即伐也。此文在虞、芮質成之上,或在受命之前,非彼四年之事。此詩二章說太王避狄難,此章言文王伐混夷,故箋申其意云:「成道興國,其志一也。」大王以國小狄強,戰則民死,為害其民,寧棄其地,故遷而避之。文王所服已廣,民眾兵強,足得平彼混夷,遏其寇亂,故伐而定之。皆量時制宜,其跡雖異,至成周道,興邦定國,是其志一也,故作者伐、避俱美。此章言混夷畏文王而已,未是伐事,而言文王伐者,以因此而在後伐之,故言伐耳。

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

(質,成也。成,平也。蹶,動也。虞、芮之君,相與爭田,久而不平,乃相謂曰:「西伯,仁人也,盍往質焉?」乃相與朝周。入其竟,則耕者讓畔,行者讓路。入其邑,男女異路,班白不提挈。入其朝,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二國之君,感而相謂曰:「我等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乃相讓,以其所爭田為間田而退。天下聞之而歸者四十餘國。箋云:虞、芮之質平,而文王動其緜緜民初生之道,謂廣其德而王業大。○芮,如銳反。蹶,俱衛反。盍,胡臘反。竟音景。挈,苦結反。間音閑。)

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後,予曰有奔奏,予曰有禦侮。

(率下親上曰疏附。相道前後曰先後。喻德宣譽曰奔奏。武臣折衝曰禦侮。箋云:予,我也,詩人自我也。文王之德所以至然者,我念之曰:此亦由有疏附、先後、奏奔、禦侮之臣力也。疏附,使疏者親也。奔奏,使人歸趨之。○先,蘇薦反。注同。後,胡豆反。注「先後」同。奏如字,本亦作「走」,音同。注同。御,魚呂反,本又作「禦」,音同。侮,亡甫反。相,息亮反。道音導,本亦作「導」。折,之設反。衝,昌容反。)

疏「虞芮」至「禦侮」。○正義曰:言文王遵太王之道,行善消惡之故,而虞、芮二國之君,有爭訟事來詣文王,而得成其和平也。虞、芮既平,歸周益眾。文王於是動其太王初生之道。言太王始生王業,文王增而長之,使王業益大也。又言文王之德所以至如此者,詩人云:我思念之曰,亦由有疏附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先後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奔走之臣。我念之曰,亦由有禦侮之臣也。言上承大王之基,下得賢臣之助,故能克成王業,卒有天下。○傳「質成」至「餘國」。○正義曰:《釋詁》云:「質、平,成也。」則三字義同,故以質為成,以成為平。言由詣文王而得成其和平也。「蹶,動」,《釋詁》文。自虞、芮之君以下,當有成文,不知出何書也。「蓋往質焉」,《家語》作「盍」。「盍」訓「何不」也。此相勸之辭,宜為盍也。入其邑,謂入城中也。男女異路,謂如《王制》云:「道路,男子由右,婦人由左。」注云:「以為地道尊右故也。」班白,謂年老,其發白黑雜也。以其年老不自提舉,其挈有少者代之也。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為選大夫為卿,則各以尊爵相讓也。《家語》、《書傳》並有其事,與毛傳小異大同,由異人別說故也。○箋「虞芮」至「業大」。○正義曰:此文王本太王之詩,故首尾相屬。首章言太王於綿綿之後始得人心,而初生王業。今言文王動其生,故知動彼初生之道,令之使大,故云廣其德而王業日益大,謂大於大王之時也。此直增動大王民之初生耳,而連言綿綿者,明大王於綿綿之中而初生王業,今文王又動之,見文王所動,大於綿綿後之初生,故連言之。○傳「率下」至「禦侮」。○正義曰:此以臣有四行,故解其名之義。疏附者,此能率其臣下,先與君疏者,令之親於君上,能使親附,故曰疏附也。先後者,此臣能相導禮儀,使依典法,在君前後,故曰先後也。奔走者,此臣能曉喻天下之人,以王德宣揚王之聲譽使人知,令天下皆奔走而歸趨之,故曰奔走也。禦侮者,有武力之臣,能折止敵人之衝突者,是能扞禦侵侮,故曰禦侮也。以此四行遍該群臣,雖有賢聖,不過此矣。直總言臣有四行而已,不指其臣云某為疏附,某為禦侮。故《君奭》云:「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宮括。」注云:「《詩傳》說有疏附、奔走、先後、禦侮之人,而曰文王有四臣以受命,此之謂。」引此四行,以證五臣,明非一臣有一行也。彼注云:「不及呂望太師也,教文王以大德,謙不以自比焉。」周公謙不自比,詩人不當代謙,明周、召之輩亦在其中。所言四行,無定人矣。《書傳》說宜生、南宮括、閎夭三子學頌於太公,遂與三子見文王於羑裏,獻寶以免文王,乃云:「孔子曰:『文王得四臣,吾亦得四友。自吾得回也,門人加親,是非疏附與?自吾得賜也,遠方之士至,是非奔走與?自吾得師也,前有輝,後有光,是非先後與?自吾得由也,惡言不至於門,是非禦侮與?文王有四臣以免虎口,丘亦有四友以禦侮。』」如此言,則四人人有一行,與前說乖者,《書傳》因有四人為之說耳,孔子以己弟子四人,擬彼四行。其於文王之臣,亦不言人為一行。縱彼四人各為一行,此詩所言,不獨指彼四人也。○箋「予我」至「趨之」。○正義曰:「予,我」,《釋詁》文。箋於此獨言詩人自我者,此美文王之德,而云「我所」,我之事不明,故辯之言「文王之德所以至然者」,是也。所以得使虞、芮感化至於是者,我念之由有此四臣之力故也。疏附、奔走,傳意未明,故特申說之。

《緜》九章,章六句。

卷十六(十六之三)

《棫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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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棫樸》,文王能官人也。(棫,越逼反。樸音卜,沈又符卜反。)

芃芃棫樸,薪之槱之。

(興也。芃芃,木盛貌。棫,白桵也。樸,枹木也。槱,積也。山木茂盛,萬民得而薪之。賢人眾多,國家得用蕃興。箋云:白桵相樸屬而生者,枝條芃芃然,豫斫以為薪。至祭皇天上帝及三辰,則聚積以燎之。○芃,薄紅反。梄音酉,字亦作「槱」,弋九反,云:「積木燒也。」枹,必茅反。蕃音煩。屬,之欲反。斬,一本作「斫」。燎,力召反。)

濟濟辟王,左右趣之。

(趣,趍也。箋云:辟,君也。君王,謂文王也。文王臨祭祀,其容濟濟然敬。左右之諸臣,皆促疾於事,謂相助積薪。○辟音壁。注及下同。趣,七喻反。)

疏「芃芃」至「趣之」。○毛以為,芃芃然枝葉茂盛者,是彼棫木之樸屬而叢生也。我農人得析而薪之,又載而積之於家,使農人得以濟用。興德行俊秀者,乃彼賢人之叢集而眾多也。我國家得徵而取之,又引而置之於朝,使國得以蕃興。既得賢人,置之於位,故濟濟然多容儀之君王,其舉行政,此賢臣皆左右輔助而疾趨之。言賢人在官,各司其職,是其能官人也。○鄭以為,芃芃然枝葉茂盛之棫,相樸屬而叢生也,故使人豫斫而薪之。及祭皇天上帝,則又聚積而燎之。濟濟然其臨祭祀容貌肅敬之君王,薪燎以祭之時,左右諸臣趍疾而助之。言皆助王積薪,以供事上帝,是其能官人也。○傳「芃芃」至「蕃興」。○正義曰:芃芃是棫樸之狀,故為盛貌。《釋木》云:「樸,枹者。」孫炎曰:「樸屬叢生謂之枹。」以此故云「樸,枹木也」。伐木析之謂之薪。既以為薪,則當積聚。「槱」在「薪」下,故知槱為積也。此詩美其能官人,則以木茂喻賢人德盛,樸屬喻賢人多。薪之似聘取賢人,積之似聚置於朝,故云山木茂盛,萬人得而薪之;賢人眾多,國家得用蕃興。然蕃是在朝之士,當以薪濟家用為喻,而文不類,是互相足也。蕃興者,謂蕃殖興盛,言國家昌大之意也。○箋「白桵」至「燎之」。○正義曰:言樸屬而生者,《冬官·考工記》云:「凡察車之道,欲其樸屬而微至。」注云:「樸屬猶附著,堅固貌也。」此言樸者,亦謂根枝迫迮相附著之貌,故以樸屬言之。欲取為薪,故言其枝葉茂盛芃芃然。薪必乾乃用之,故云「豫斫」。《月令》季冬,「乃命收秩薪柴,以供郊廟及百祀之薪燎」。則一歲所須槱燎炊爨之薪,皆於季冬收之,以擬明年之用,是豫斫也。至祭皇天上帝及三辰,則聚積燎之,解槱之意也。知此為祭天者,以下云「奉璋峨峨」,是祭時之事,則此亦祭事。「槱之」與《大宗伯》「槱燎」文同,故知為祭天也。《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實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風師、雨師。彼槱燎之文,唯施用於司中、司命。此祭皇天上帝,亦言槱之者,彼云禋祀、實柴、槱燎三者,皆祭天神之禮,俱是燎柴升煙,但神有尊卑,異其文耳,故注云:「禋之言煙,周人尚臭,煙氣之臭聞者也。」三祀皆積柴,實牲體焉。或有玉帛,燔燎而升煙,所以報陽也。是其禮皆同,故得為槱之也。「皇天上帝」,《月令》文。彼注以皇天為北辰耀魄寶,上帝為五帝,則此亦宜然。《宗伯》注:「昊天上帝,冬至於圓丘所祀天皇大帝也。」昊天上帝,猶皇天上帝,《周禮》以為一,而《月令》分之者,以《周禮》文自相顧。《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別言五帝,則昊天上帝之中無五帝矣,故以為一。《月令》文無所對,宜廣及天帝,故分之為二。此亦廣文,當同之也。《春官·神仕》之職,桓二年《左傳》,皆有三辰之文,即《宗伯》所云「日、月、星辰」,是也。此章言祭天之事,祭天則大報天,而主日配以月,可兼及日、月,而總言三辰。以為兼及星辰者,以其俱在天神,皆用柴祭,槱文可以兼之,故通舉焉。此及《宗伯》,月在柴燎之限,則月為天神,當以煙祭。《覲禮》云:「祭天燔柴,祭地瘞。」注云:「燔柴祭天,謂祭日也。則祭地瘞者,謂祭月也。日月而云天地,靈之也。」又以月為地神,而從瘞埋之祭者,彼注又云:「月者,大陰之精,上為天使。」然以天使從天,以陰精又從地,故以祭月有二禮。月之從埋,唯此會同告神一事而已,其餘皆從實柴,故《宗伯》定之以為天神也。文王受命稱王,必當祭天,其祭天之事,唯肇禋與是類見於《詩》。其外又《中候·合符後》云:「文立稷配。」注云:「文王受命祭天,立稷以配之。」諸儒皆以為郊與圓丘異名而實同,鄭以圓丘與郊別。文王未定天下,不宜已祭圓丘,所以言稷配,蓋郊也。何則?周公祭禮,始禘嚳而郊稷,祖文而宗武。若文王已具其禮,當使誰配之?以此知文王之時,未具祭天之禮。而分皇天上帝為二者,亦以槱文可盡兼天神,廣言之耳,未必文王已祭天皇大帝也。此箋異於傳。孫毓云:「此篇美文王之能官人,非稱周地之多賢才也。國事莫大於祀,神莫大於天,必擇俊士與共其禮,故舉祭天之事,以明官人之義。又『薪之槱之』,是燎祭積薪之名,非謂萬民皆當槱燎。箋義為長。」○傳「趣,趨」。○正義曰:此趣向之趣,義無所取,故轉為疾趨。○箋「辟君」至「積薪」。○正義曰:「辟,君」,《釋詁》文。以時紂存嫌不祭天,故辨之云「君王謂文王也」。文承上槱之之下,故知相助積薪也。

濟濟辟王,左右奉璋。

(半圭曰璋。箋云:璋,璋瓚也。祭祀之禮,王祼以圭瓚,諸臣助之,亞祼以璋瓚。○璋音章。瓚,在但反,字或作「讚」。祼,古亂反。)

奉璋峩峩,髦士攸宜。

(峩峩,盛壯也。髦,俊也。箋云:士,卿士也。奉璋之儀峩峩然,故今俊士之所宜。○峨,本又作「俄」,五歌反。髦音毛。)

疏「濟濟」至「攸宜」。○毛以為,文王能任賢為官,助之行禮。濟濟然多容儀之君王,其行禮之事,則左右之臣,奉璋而助行之。此臣奉璋之時,其容儀峨峨然甚盛壯矣,乃是俊士所宜。為臣奉璋,是其能官人也。○鄭以此章說宗廟之祭,賢臣取之。言濟濟然其臨祭祀敬美之君王,其祭之時,親執圭瓚以祼。其左右之臣,奉璋瓚助之而亞祼。奉璋亞祼之時,容儀峨峨然甚得其禮。此奉璋之事,俊士之所宜行也。宜以助祭,是官得其人也。○傳「半圭曰璋」。○正義曰:傳唯解璋,而不言瓚,則不以此為祭矣。《斯幹》傳曰:「璋,臣之職。」則謂臣之行禮當執璋也。王肅云:「群臣從王行禮之所奉。《顧命》曰:『太保秉璋以酢。』」肅以臣之執璋於禮無文,故引《顧命》為證。○箋「璋璋」至「璋瓚」。○正義曰:鄭以臣行禮亦執圭璧,無專以璋者。禮,圭以進君,璋以進夫人,則圭當統名,不得言璋。《論語》說孔子執圭,是其事也。《冬官·玉人》云「大璋、中璋、邊璋」,皆是璋瓚也。以璋言之,故知璋是璋瓚。王肅云:「囗本有圭瓚者,以圭為柄,謂之圭瓚。未有名璋瓚為璋者。」王基駁云:「《郊特牲》曰『灌以圭璋』,與此云『奉璋峨峨』,皆有明文,故知璋為璋瓚矣。」祭之用瓚,唯祼為然,故云祭祀之禮,王祼以圭瓚,諸臣助之,亞祼以璋瓚。即《祭統》云「君執圭瓚祼屍,大宗伯執璋瓚亞祼」,是也。《天官·內宰職》云:「大祭祀,後裸獻則讚。」然則亞裸者,當是後夫人矣。此及《祭統》言大宗伯者,彼注云:「容夫人有故攝焉。攝代王,後一人而已。言諸臣者,舉一人之事,以見諸臣之美耳。」又《天官·小宰》云:「凡祭祀,讚、祼將之事。」注云:「又從太宰助王。」然則大宰助王裸,小宰又助之,是助行祼事,非獨一人,故言諸臣。《小宰》注云:「唯人道宗廟有裸。天地大神至尊不裸,莫稱焉。」則此言裸事,祭宗廟也。箋直言祭祀之禮,不言廟。以言祼,則廟可知。《祭義》說宗廟之祭云:「孝子愨而趨,賓客則濟濟。」此言濟濟辟王者,以孝子當祭,誌心念親,不事儀飾,故言愨而趨,見其儀少耳。其實祭是大事,非無儀也。《清廟》箋云:「周公之祭清廟,其禮儀敬且和。」是有儀矣。○傳「峨峨」至「髦俊」。○正義曰:以峨峨是容儀之貌,故言盛壯。《釋訓》云:「峨峨,祭也。」舍人曰:「峨峨,奉璋之祭。」鄭以此璋為祭,合於《爾雅》。毛不為祭,蓋以行禮貌同於祭。「髦,俊」,《釋言》文。○箋「士,卿士」。○正義曰:士者,男子之大號。以奉璋亞祼,是宗伯之卿,故言卿士也。

淠彼涇舟,烝徒楫之。

(淠,舟行貌。楫,櫂也。箋云:烝,眾也。淠淠然涇水中之舟,順流而行者,乃眾徒舩人以楫櫂之故也。興眾臣之賢者,行君政令。○淠,匹世反,沈孚計反。涇音經。烝,之承反。楫音接,徐音集,《方言》云:「楫謂之橈,或謂之櫂。」郭注云:「楫,橈頭索也,所以縣櫂,謂之楫。」《說文》云:「楫,舟棹也。」《釋名》云:「在旁撥水曰櫂。又謂之楫。」櫂,直教反。)

周王于邁,六師及之。

(天子六軍。箋云:于,往。邁,行。及,與也。周王往行,謂出兵征伐也。二千五百人為師。今王興師行者,殷末之制,未有《周禮》。五師為軍,軍萬二千五百人。)

疏「淠彼」至「及之」。○正義曰:文王既能官人,行其政令。言淠淠然順流而行者,是涇水之舟船。此舟船所以得順流而行者,乃由眾徒船人以楫棹之故也。以興隨民而化者,是文王之政令也。此政令所以得隨民而化者,乃由諸臣賢者以力行之故也。既有賢臣為王布政,故可以征討有罪。周王往行征伐,則六師與之而俱進也。○傳「淠,舟行貌。楫,棹」。○正義曰:定本及《集注》皆云「舟行」,則與鄭不異。或云「舟止」者,誤也。《方言》「楫或謂之棹」,則毛以時事名之。○箋「烝眾」至「政令」。○正義曰:「烝,眾」,《釋詁》文。淠淠為動之貌,故云順流而行,以承上章說賢臣之事,故為眾臣之賢者行君政令。○傳「天子六軍」。○正義曰:《瞻彼洛矣》云:「以作六師。」《常武》云:「整我六師。」皆謂六軍為六師,明此六師亦六軍也。○箋「周王」至「百人」。○正義曰:師之所行,必是征伐,故知周王往行,謂出兵征伐也。「二千五百人為師」,《夏官序》文。禮,天子六軍,諸侯大國三軍。今周王不以軍,而興師行者,殷末之制,未有《周禮》故也。若如《周禮·夏官序》云「五師為軍,軍萬二千五百人也」,詩為《大雅》,莫非王法,造舟為梁,祼將於京,皆是天子之禮。而此必為殷末之制者,以詩人之作,或以後事言之,或論當時之實。若是當時實事,文王未必已備六軍。因言師不言軍,故為此解耳。鄭之此言,未是定說。《鄭志》趙商問:「此箋引《常武》『整我六師』,宣王之時。又出征伐之事,不稱六軍,而稱六師。不達其意。」答曰:「師者,眾之通名,故人多云焉。欲著其大數,則乃言軍耳。」此正答《常武》六師,而不申此箋之意,是其自持疑也。又臨碩並引《詩》三處六師之文,以難《周禮》。鄭釋之云:「《春秋》之兵,雖累萬之眾,皆稱師。《詩》之六師,謂六軍之師。」總言三文,六師皆云六軍,是亦以此為六軍之意也。又《易·師卦》注云:「多以軍為名,次以師為名,少以旅為名。師者,舉中之言。」然則軍之言師,乃是常稱,不當於此獨設異端。又《甘誓》云:「乃召六卿。」注云:「六卿者,六軍之將。」《公劉》箋云:「邰,後稷上公之封,大國三軍。」《大誓》注云:「六軍之兵東行,皆在《周禮》之前。」鄭自言有六軍、三軍之法,何故於此獨言殷末?當是所注者廣,未及改之耳。

倬彼云漢,為章于天。

(倬,大也。雲漢,天河也。箋云:雲漢之在天,其為文章,譬猶天子為法度于天下。○倬,陟角反。)

周王壽考,遐不作人。

(遐,遠也,遠不作人也。箋云:周王,文王也。文王是時九十餘矣,故云「壽考」。「遠不作人」者,其政變化紂之惡俗,近如新作人也。)

疏箋「周王」至「作人」。○正義曰:上已有周王,何嫌非文王?而於此言謂文王者,欲因取文王之名,以解壽考,故於此言之也。受命之時,已九十矣。六年乃稱王。此雖稱王後言,不妨述受命時事,故云九十餘矣。作人者,變舊造新之辭,故云變化紂之惡俗,近如新作人也。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

(追,彫也。金曰彫,玉曰琢。相,質也。箋云:《周禮·追師》「掌追衡笄」,則追亦治玉也。相,視也,猶觀視也。追琢玉使成文章,喻文王為政,先以心研精,合於禮義,然後施之。萬民視而觀之,其好而樂之,如覩金玉然。言其政可樂也。○追,對回反。注同。琢,陟角反。注同。彫,都挑反。相如字。一云:「鄭息亮反。」研,倪延反。好,呼報反。樂音洛。下同。)

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箋云:我王,謂文王也。以網罟喻為政,張之為綱,理之為紀。○罟音古。)

疏「追琢」至「四方」。○毛以為,上言文王之表章,此又說其有文章之事。言治寶物為器,所以可彫琢其體以為文章者,以金玉本有其質性故也。以喻文王所以可修飾其道以為聖教者,由本心性有睿聖故也。心性有睿聖,故修飾以成美。言文王之有聖德,其文如彫琢,其質如金玉,以此文章教化天下,故歎美之。言勉勉然勤行善道不倦之我王,以此聖德,綱紀我四方之民,善其能在民上治理天下。鄭以為,申上政教可美之意。言工人追琢此玉,使其成文章而後用之。以興文王研精此政教,合於禮義,其出,民皆貴而愛之,好而樂之,如金玉之寶,其皆視而觀之。言其政得其宜,民愛之甚。餘同。○傳「追彫」至「相質」。○正義曰:毛以此經上下相成,所追琢者即此金玉,故以追為彫。《釋器》說治器之名云:「玉謂之琢。」是玉曰琢也。《釋器》上文云:「玉謂之彫,金謂之鏤。」刻金不為彫,言金曰彫者,以彼對文為別,散可以相通。《論語》曰:「朽木不可彫。」木尚稱彫,明金亦可為彫也。以此二句相對,章是成文,則相是本質,故相為質也。王肅云:「以興文王聖德,其文如彫琢矣,其質如金玉矣。」○箋「周禮」至「可樂」。○正義曰:《周禮》「追師掌追衡笄」,《天官·追師職》文。彼注「追,猶治也。王後之衡笄,皆以玉為之。唯祭服有衡,垂於副之兩傍當耳」。是衡笄俱首服也。以玉為之,而職曰追師,故知追為治玉之名。彼注亦引此詩,交相為證也。「相,視」,《釋詁》文。視者,以目睹物,從目生名。觀者,見物看之,據彼生稱。今言萬民之看王政教,故又轉為觀也。上言政教之美,能變化惡俗,故知此述政教可美之事。金玉,物之貴者,故云其好樂之如睹金玉然。言政之甚可樂也。易傳者,以上言「作人」,下言「綱紀」,皆是政教之事,則此亦述政教矣。聖人體自生知,性與道合,不當於此輒譽文王美質,故易之。○箋「我王」至「為紀」。○正義曰:以「我王」之文異於上「辟王」、「周王」,故詳之,言「謂文王也」。《說文》云:「綱,綱紘也。」「紀,別絲也。」然則綱者,網之大繩,故《盤庚》云:「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是其事也。以舉綱能張網之目,故「張之為綱」也。紀者,別理絲縷,故「理之為紀」。以喻為政有舉大綱,赦小過者;有理微細,窮根源者。

《棫樸》五章,章四句。

《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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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麓》,受祖也。周之先祖,世脩后稷、公劉之業。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祿焉。(旱,戶但反。麓音鹿,本亦作「鹿」。)

疏「《旱麓》六章,章四句」至「幹祿焉」。○正義曰:作《旱麓》詩者,言文王受其祖之功業也。又言其祖功業所以有可受者,以此周之先祖,能世修後稷、公劉之功業,謂大王以前,先公皆修此二君之業,以至於大王、王季,重以得天之百福、所求之祿焉。文王得受其基業,增而廣之,以王有天下,故作此詩,歌大王、王季得祿之事也。受祖者,謂受大王、王季已前也。王季者,文王之父。而並言祖者,以卑統於尊,故係之大王也。不言文王受祖者,此祖功業,後世亦蒙之,不言文王,見其流及後世。周之先祖,總謂文王以前,世修後稷、公劉之業者,後稷,上世賢君,功業布於天下,公劉能脩後稷之業,又是先公之中賢俊者,故特顯其名。公劉之前先公脩後稷之業;公劉以後之君,並修公劉之業,故連言之。言周之先祖,則大王、王季在其中矣。而別言大王、王季,以大王、王季道德高於先君,獲福多於前世,故別起其文,見其盛於往前,且以結「受祖」之文,明「受祖」者,受大王、王季也。申者,重也。今大王福祿益多,故言重也。以大王言重,明周前已得祿,是敘者要約之旨也。福、祿一也,而言「百福幹祿焉」,福言百,明祿亦其數多也。祿言幹,明福亦求得之。以經有幹祿,故因取而互之。經六章皆言大王、王季修行善道,以求神祐,是「申以百福幹祿之事」也。《綿》言文王之興,本由大王,而經有文王之事;此言「受祖」,而經皆說祖之得福,其言不及文王者,詩者,誌也,各言其志,故辭不可同。《生民》,周公、成王之雅也,《維清》、《執競》、《時邁》、《思文》,周公、成王之頌也,其文皆無周公、成王之事,以其光揚祖業,足為子孫之美,故其辭不復及焉。

瞻彼旱麓,榛楛濟濟。

(旱,山名也。麓,山足也。濟濟,眾多也。箋云:旱山之足,林木茂盛者,得山雲雨之潤澤也。喻周邦之民獨豐樂者,被其君德教。○榛,側巾反,《字林》云:「木叢。」又仕人反。楛音戶,《草木疏》云:「楛木莖似荊而赤,其葉如蓍,上黨人篾以為筥箱,又屈以為釵也。」樂音洛。下同。被,皮偽反。)

豈弟君子,干祿豈弟。

(干,求也。言陰陽和,山藪殖,故君子得以干祿樂易。箋云:君子,謂大王、王季。以有樂易之德施於民,故其求祿亦得樂易。○豈弟,本亦作「愷」,又作「凱」,苦亥反;弟亦作「悌」,徒禮反,一音待。豈,樂也。弟,易也。後「豈弟」皆同。易,以豉反。下同。)

疏「瞻彼」至「豈弟」。○毛以為,視彼周國旱山之麓,其上則有榛楛之木濟濟然茂盛而眾多,是由陰陽和,以致山藪殖也。陰陽調和,是君之所感。木猶尚然,明民亦得其性,故樂易然之君子,謂大王、王季。以此人物得所而求福祿,其心樂易然,喜民之得所也。○鄭說在箋。○傳「旱山」至「眾多」。○正義曰:以旱文連麓,麓為山足,故知旱為山名。知麓是山足者,以《周禮·地官》有大林麓、中林麓、小林麓,立林衡之官以掌之,與山虞連職,若斬木林,則受法於山虞。長木之處在山,知為山足也。濟濟文連榛楛,為木之貌,故為眾多。《周語》韋昭注云:「榛以栗而小。楛,木名。」陸機云:「楛,其形似荊而赤,莖似蓍。上黨人織以為鬥筥箱器,又屈以為釵。故上黨人調曰:問婦人欲買赭不?謂灶下自有黃土。問買釵不?謂山中自有楛。」○箋「旱山之」至「被其君德教」。○正義曰:以下云「豈弟君子」,明是德能養民,故為樂易,故以此為喻民得豐樂,被君子德教也。○傳「幹求」至「樂易」。○正義曰:「幹,求」,《釋言》文。《周語》引此一章,下乃云:「夫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樂易幹祿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民力彫盡,田疇荒蕪,資用乏匱,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樂易之有焉?」毛依此文以為義。彼韋昭注云:「王者之德,被及榛楛,陰陽調,草木盛,故君子以求祿,其心樂易矣。」用此傳為說。然則此《外傳》正文,而箋易之者,以陰陽和,山藪殖,自然民豐樂矣。立君所以牧民,美人君之德,當以養民為主,不應舍民弗言,而唯論草木,是必以木既茂盛,民亦豐樂。《外傳》引其本經,遺其興意。毛傳理雖不謬,於作意未盡,故箋申而備之。○箋「君子」至「樂易」。○正義曰:以序言「受祖」,祖文未見,故辯之云:君子謂大王、王季也。上言民被其德教,是有樂易之德施於民也。君子行善,善亦應之,既施樂易於民,故求福亦得樂易。樂易謂求則得之,其心喜樂簡易也。

瑟彼玉瓚,黃流在中。

(玉瓚,圭瓚也。黃金所以飾流鬯也。九命然後錫以秬鬯、圭瓚。箋云:瑟,潔鮮貌。黃流,秬鬯也。圭瓚之狀,以圭為柄,黃金為勺,青金為外,朱中央矣。殷玉帝乙之時,王季為西伯,以功德受此賜。○瑟,所乙反,又作「璱」。(「黃金所以流鬯」也。一本作「黃金所以為飾流鬯也」,是後人所加。)秬音巨,黑黍也。鬯,勑亮反。以黑黍米擣鬱金草,取汁而煮之,和釀其酒,其氣芬香調暢,故謂之秬鬯。勺,上灼反,字或作「杓」。)

豈弟君子,福祿攸降。

(箋云:攸,所。降,下也。○降如字,又戶江反。注同。)

疏「瑟彼」至「攸降」。○毛以為,上言大王、王季有德於民,此又言有功受賜。言王季為西伯,以有功德之故,殷王帝乙賜之以瑟然而潔鮮者,乃彼圭玉之瓚,而以黃金為之勺,令得流而前注其鬯之酒,為金所照,又色黃而流在於其中也。此有樂易之德之君子,以有德之故,是福祿所以降下而與之。天子賜之圭瓚,即是福祿下也。○鄭以黃流謂鬯酒為異。餘同。○傳「玉瓚」至「圭瓚」。○正義曰:瓚者,器名,以圭為柄。圭以玉為之,指其體謂之玉瓚,據成器謂之圭瓚,故云「玉瓚,圭瓚也」。瓚者,盛鬯酒之器,以黃金為勺,而有鼻口,鬯酒從中流出,故云黃金所以流鬯。以器是黃金,照酒亦黃,故謂之黃流也。定本及《集注》皆云「黃金所以飾流鬯也」,若有飾字,於義易曉,則俗本無「飾」字者,誤也。「九命然後賜以鬯、圭瓚」,其意以為,王季九命,受此賜也。《孔叢》羊容問子思曰:「古之帝王,中分天下而二,公治之,謂之二伯。周自後稷封為王者之後,至大王、王季、文王,此為諸侯矣,奚得為西伯乎?」子思曰:「吾聞諸子夏曰:『殷王帝乙之時,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受圭瓚、鬯之賜,故文王因之得專征伐。』此諸侯為伯,猶周、召分陝,亦以周、召之君為伯乎!」毛意當如《孔叢》之言,以王季為東西大伯,故以九命言之也。○箋「瑟潔」至「此賜」。○正義曰:以瑟為玉之狀,故云潔鮮貌。《說文》云:「瑟者,玉英華相帶如瑟弦。」或當然。《江漢》曰:「釐爾圭瓚,鬯一卣。」是賜圭瓚必以鬯隨之,故知黃流即鬯也。傳以黃流為黃金流鬯。箋直以鬯為黃流者,,黑黍一秠二米者也。鬯者,釀為酒,以鬱金之草和之,使之芬香條鬯,故謂之鬯。草名鬱金,則黃如金色,酒在器流動,故謂之黃流。易傳者,以言黃流在中,當謂在瓚之中,不謂流出之時。而瓚中赤而不黃,故知非黃金也。以此故具言圭瓚之狀,以圭為柄,黃金為勺,青金為外,以朱為中央矣。明酒不得黃也。知瓚之形如此者,以《冬官·玉人》云:「大璋、中璋九寸,邊璋七寸,射四寸。黃金勺,青金外,朱中央,鼻寸,衡四寸。」注云:「射,琰出者也。鼻,勺流也。凡流皆為龍口也。衡,橫字,謂勺徑也。三璋之勺形如圭瓚。」故說瓚之狀,以璋狀言之。知三璋如玉瓚者,以彼上文云:「裸圭尺有二寸,有瓚,以祀宗廟。」更不說瓚形。明於三璋之制見之,故知同也。又《春官·典瑞》注引漢禮瓚槃大五升,口徑八寸,下有槃口徑一尺,則瓚如勺,為槃以承之也。天子之瓚,其柄之圭長尺有二寸,其賜諸侯蓋九寸以下。此述大王、王季之事,故云「殷王帝乙之時,王季為西伯,以功德受此賜」。鄭不見《孔叢》之書,其言帝乙之時,或當別有所據,故《譜》亦然。《尚書·西伯戡黎》注云:「文王為雍州之伯,在西,故謂之西伯」。則以文王為州牧,故《楚辭·天問》云:「伯昌號衰,秉鞭作牧。」王逸云:「文王為雍州牧。」此王季為西伯,亦當為雍州牧也。《大宗伯》云:「八命作牧。」則王季唯八命,不從毛為九命也。八命所以亦得圭瓚之賜者,《宗伯》注云:「侯、伯有功德,加命得專征伐於諸侯。」然則以專征當州之內,亦當賜之如上公,故王季為西伯得受圭瓚也。鄭《駁異義》引《王制》云:三公一命袞,若有功則加賜。袞,衣之謂與?一曰「衣服」,是也。鄭之意,以九命之外,別加九賜。案《禮緯·含文嘉》上列九賜之差,下云:「四方所瞻,侯、子所望。」宋均注云:「九賜者,乃四方所共見,公、侯、伯、子、男所希望。」由此言之,七命皆得賜,不在九命者。彼謂隨命得賜,與九命外頓加九賜。別九賜者,《含文嘉》云:「一曰車馬,二曰衣服,三曰樂則,四曰朱戶,五曰納陛,六曰虎賁,七曰斧鉞,八曰弓矢,九曰鬯。」宋均注云:「進退有節,行步有度,賜之車馬,以代其步。言成文章,行成法則,賜以衣服,以表其德。動作有禮,賜之納陛,以安其體。長於教訓,內懷至仁,賜以樂則,以化其民。居處修理,房內不渫,賜以朱戶,以明其別。勇猛勁疾,執義堅強,賜以虎賁,以備非常。亢揚威武,志在宿衛,賜以斧鉞,使得專殺。內懷仁德,執義不傾,賜以弓矢,使得專征。孝慈父母,賜以鬯,以祀先祖。」是其九賜之事也。

鳶飛戾天,魚躍于淵。

(言上下察也。箋云:鳶,鴟之類,鳥之貪惡者也。飛而至天,喻惡人遠去,不為民害也。魚跳躍于淵中,喻民喜得所。○鳶,悅宣反。鴟,尺尸反。)

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箋云:遐,遠也。言大王、王季之德近於變化,使如新作人。)

疏「鳶飛」至「作人」。○毛以為,大王、王季德教明察,著於上下。其上則鳶鳥得飛至於天以遊翔,其下則魚皆跳躍於淵中而喜樂。是道被飛潛,萬物得所,化之明察故也。能化及上下,故歎美之。言樂易之君子大王、王季,其變化惡俗,遠此不新作人,言其近新作人也。○鄭上二句別具箋。○傳「言上下察」。○正義曰:《中庸》引此二句,乃云「言上下察」,故傳依用之,言能化及飛潛,令上下得所,使之明察也。○箋「鳶鴟」至「得所」。○正義曰:《蒼頡解詁》以為,鳶即鴟也。名既不同,其當小別,故云「鴟之類」也。《說文》云:「鳶,鷙鳥。」擊小鳥,故為貪殘。以貪殘高飛,故以喻惡人遠去。淵者,魚之所處;跳躍,是得性之事,故以喻民喜樂得其所。易傳者,言鳥之得所,當如鴛鴦在梁,以不驚為義,不應以高飛為義。且下云「遐不作人」,是人變惡為善,於喻民為宜。《禮記》引《詩》斷章,不必如本,故易之。

清酒既載,騂牡既備。

(言年豐畜碩也。箋云:既載,謂已在尊中也。祭祀之事,先為清酒,其次擇牲,故舉二者。○騂,息營反,《字林》火營反。畜,香叔反。)

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言祀所以得福也。箋云:介,助。景,大也。○享,許丈反,徐許亮反。介音界。後同。)

疏「清酒」至「景福」。○毛以為,大王、王季既成民事,乃以神事。有清潔之酒,既載而置之於尊中;其赤牡之牲,既擇而養之以充備。有此牲、酒以獻之於宗廟,以祭祀其先祖,以得大大之福祿。○鄭以介為助為異。餘同。○傳「言年豐畜碩」。○正義曰:言酒見其年豐,言牲見其畜碩。桓六年《左傳》曰:「聖王先成於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此傳取彼意也。○箋「既載」至「二者」。○正義曰:既載,載之於器,故知已在尊中也。此既載、既備,謂將用之時,故即云「以享以祀」也。又解祭祀之用羞物多矣,獨舉酒、牲者,祭祀之事,先為清酒,其次擇牲,故舉是二者也。《信南山》箋解清酒總諸鬱鬯、玄酒與五齊三酒,此清酒與彼不同者,觀經立義,所以各別。前已具解清酒者,冬釀接夏而成,其餘不盡然。要清酒皆豫作,有在三月前者,故云先為清酒也。《地官·充人》云:「掌係祭祀之牲牷。祀五帝則係於牢,芻之三月。享先王亦如之。」又《祭義》云:「君召牛,納而視之,擇其毛而卜之,吉,而後養之。」是擇牲在祭前三月,次為酒之後也。文十三年《公羊傳》云:「周公用白牡,魯公用騂岡,群公不毛。」然則大王、王季為殷之諸侯,其牲亦應不毛。而云「騂牲」者,「不毛者不定用一毛而已,其牲皆用純色,故此祭用純騂也」。《祭義》云「擇其毛」,是諸侯用純色也。或者此是作者於後據周所尚而言之。○傳「言祀所以得福」。○正義曰:詩文諸云「介福」者,毛皆以介為大。此亦謂之得大我之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

(瑟,眾貌。箋云:柞棫之所以茂盛者,乃人熂燎除其旁草,養治之,使無害也。○燎,力召反,又力弔反,《說文》作「尞」,一云:「祡祭天也。」又云:「燎,放火也。」《字林》同。尞,力召反。燎音力小反。熂,許氣反。芟草燒之曰熂,何、沈虛刈反。)

豈弟君子,神所勞矣。

(箋云:勞,勞來,猶言佑助。○勞,力報反。注同。來,力代反,本亦作「俫」,同。佑音又。)

疏「瑟彼」至「勞矣」。○正義曰:上言祭以助福,此言得福之事。言瑟然眾多而茂盛者,是彼柞棫之木也。此柞棫所以得茂者,正以為民所熂燎,而除其傍草矣。傍無穢草,故木得茂盛。以興得福者,乃彼樂易君子也。此君子所以得福者,王以為神所勞來,去其患害矣。既無患害,故多獲福。言神之勞來君子,猶民之燎柞棫也。

莫莫葛藟,施于條枚。

(莫莫,施貌。箋云:葛也藟也,延蔓於木之枚,木而茂盛。喻子孫依緣先人之功而起。○藟,力軌反,字又作「虆」,同。施,以豉反。注同。枚,芒回反。蔓者萬。)

豈弟君子,求福不回。

(箋云:不回者,不違先祖之道。)

疏「莫莫」至「不回」。○正義曰:上言蒙先祖之福,此言修先祖之德。言莫莫然而延蔓者,是葛也藟也,乃施於木之條枚之上而長也。以興依緣者,此大王、王季也,乃依緣己之先祖之功業而起也。大王、王季既依緣先祖,則述修其業,是此樂易之君子,其求福祿不違先祖之正道。言其修先祖之正道以致之,是謂之「申以百福千祿焉」。○箋「葛也」而「至起」。○正義曰:序言「世修後稷、公劉之業」,此又以葛藟延蔓為喻,故知喻子孫依緣先人之功而起也,此經既言依緣先祖,故知下言不回者,是不違先祖之道。

《旱麓》六章,章四句。

《思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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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齊》,文王所以聖也。(箋云:言非但天性,德有所由成。○齊,側皆反,本亦作「齋」。齋,莊也。下同。)

疏「《思齊》四章,章六句」至「以聖」。○正義曰:作《思齊》詩者,言文王所以得聖,由其賢母所生。文王自天性當聖,聖亦由母大賢,故歌詠其母。言文王之聖,有所以而然也。經四章,首章言大任德行純備,故能生此文王,是其所以聖也。二章以下,言文王德當神明,施化家國,下民變惡為善,小大皆有所成,是其聖之事也。○箋「言非」至「由成」。○正義曰:《論語》云:「天生知之者,上也。」則聖人稟性自天,不由於母。以大姒之賢,亦生管、蔡。而云「德有所由成」,歸德於母者,以其母實賢,遂致歌詠,見其歎美之深,錄之以為後法耳。

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

(齊,莊。媚,愛也。周姜,大姜也。京室,王室也。箋云:京,周地名也。常思莊敬者,大任也,乃為文王之母。又常思愛大姜之配大王之禮,故能為京室之婦。言其德行純備,故生聖子也。大姜言周,大任言京,見其謙恭,自卑小也。○媚,美記反。後同。沈音眉。行,下孟反。見,賢遍反。)

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

(大姒,文王之妃也。大姒十子,眾妾則宜百子也。箋云:徽,美也。嗣大任之美音,謂續行其善教令。○徽,許韋反。)

疏「思齊」至「斯男」。○毛以為,常思齊敬之德不惰慢者,大任也。大任乃以此德為文王之母,言其德堪與文王為母也。此大任又常能思愛周之大薑配大王之禮,而勤行之,故能為京師王室之婦。大任以有德之故,為大姒所慕,而嗣續行其美教之德音,思賢不妒,進敘眾妾,則能生百數之此男,得為周藩屏之衛也。吉大任能上慕先姑之所行,下為子婦之所續,是其德行純備,故生聖子,是文王所以聖也。○鄭唯以京室為地名為異。餘同。○傳「齊莊」至「王室」。○正義曰:「齊,莊」,《釋言》文。宣三年《左傳》曰:「蘭有國香,人服媚之如是。」言服蘭則人愛之,媚是愛義也。周薑為大任思愛,則是婦之念姑,知是大薑也。京者京師,故言「京室,王室」。王季未為天子,而言京者,以其追號為王,故以京師言之。○箋「京周」至「卑小」。○正義曰:以周、京相對,故知是地名。言思愛大薑,明是愛慕其德,思其所為,故知思其配大王之禮也。能為京室之婦,言盡其婦道於京地,無愆過也。既能為婦,是德行純備,故能生聖子。以子聖母賢,故知歎美之。周、京俱是地名,而分配有異,故大薑言周,大任言京,見大任謙恭自卑小,以明其本誌也。《春秋》僖二十八年「冬,公會晉侯、齊侯於溫。天王狩於河陽」。《穀梁傳》曰:「會於溫,言小諸侯也。以河陽言之,大天子也。」亦此類也。○傳「大姒」至「百子」。○正義曰:定六年《左傳》:「大姒之子,唯周公、康叔為相睦也。」大姒為周公、康叔之母,是文王之妃也。又解大姒一人而有百男之意,以大姒一人有十子,不妒忌而進眾妾,則宜有百子。能有多男,為國之屏翰,是婦人之美事,故言為大姒之德也。定四年《左傳》曰:「武王之母弟八人。」是通武王與伯邑考為十子也。其名則《左傳》文云:「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寇,聃季為司空。」通武王、伯邑考為五人。又曰:「五叔無官。」則其餘五者皆字叔。又曰:「曹為伯甸,非尚年也。」則曹叔振鐸是康叔、聃季之兄也。又管、蔡、霍為三監,蔡與衛爭長,明其皆母弟也。郕於富辰之言在蔡、霍之間。五叔者,其曹與管、蔡、郕、霍乎?《史記·管蔡世家》云:「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大姒,文王正妃也。其長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發,次曰管叔鮮,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鐸,次曰郕叔武,次曰霍叔處,次曰康叔封,次曰聃叔季載。」其次不必如此,其十子之名當然也。皇甫謐云:「文王取大姒,生伯邑考、武王發,次管叔鮮,次蔡叔度,次郕叔武,次霍叔處,次周公旦,次曹叔振鐸,次康叔封,次聃叔季載。」其名與《史記》皆同,其次則異,不知謐何所據,而別於馬遷也。《左傳》富辰之言,曹在衛聃之下,不以長幼為次,則其弟無明文以正之。

惠于宗公,神罔時怨,神罔時恫。

(宗公,宗神也。恫,痛也。箋云:惠,順也。宗公,大臣也。文王為政,咨於大臣,順而行之,故能當於神明。神明無是怨恚。其所行者,無是痛傷。其所為者,其將無有𪵂禍。○恫音通。𪵂音凶,本又作「凶」。)

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刑,法也。寡妻,適妻也。御,迎也。箋云:寡妻,寡有之妻,言賢也。御,治也。文王以禮法接待其妻,至于宗族。以此又能為政,治于家邦也。《書》曰:「乃寡兄勖。」又曰:「越乃御事。」○刑,《韓詩》云:「正也。」禦,毛牙嫁反,鄭魚據反。適,丁歷反。勖,許玉反。下同。)

疏「惠於」至「家邦」。○毛以為,文王以母賢身聖,能協和神人。言文王之德,乃能上順於先祖宗廟群公,以安寧百神,故神無有是怨恚文王者,神無有是痛傷文王者。明文王能敬事明神,蒙其祐助之。又能施禮法於寡少之適妻,內正人倫,以為化本。復行此化,至於兄弟親族之內,言族親亦化之。又以為法,迎治於天下之家國,亦令其先正人倫,乃和親族。其化自內及外,遍被天下,是文王聖也。○鄭以為,文王雖聖,能屈己從眾,心不自專,乃能順於其尊貴之群公。言其諮訪大臣,順而行之。以此舉事允當於神明,故神明無是怨恚其文王所行者,神明無是痛傷其文王所為者,言甚蒙神之福,無禍災也。文王以順從之政而行之。先施法於寡有之賢妻,言接待其妻以禮法也。以此又至於兄弟之宗族,亦令接待其妻,以為政教之本。以此之故,又能為政治於天下之家邦。是其聖之事也。○傳「宗公」至「恫痛」。○正義曰:《書序》云:「班宗彝。」《中庸》云:「陳其宗器。」皆謂宗廟為宗。又下頻言「神罔」,則宗公是宗廟先公,故云宗神也。「恫,痛」,《釋言》文。王肅云:「文王之德,能上順祖宗,安寧百神,無失其道,無所怨痛。」○箋「惠順」至「凶禍」。○正義曰:「惠,順」,《釋言》文。宗者,尊也。尊而為公,故知大臣。言順之,故知諮於大臣,順而行之。《論語》云:「無使大臣怨乎?」不以是人君當順大臣也。神者,聰明正直,依人而行。人能行善,則神明忻悅。文王用臣得人,任而順之,故能當於神明。神明無是怨痛,則知其後將無凶禍也。易傳者,以《左傳》稱「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聖王先成於民,而後致力於神。此言文王之聖,不應先以順神為本。又於時宗廟有大王、王季,若論宗廟,當以王統之,不當言公。且經傳未有以宗廟之神為宗公者也。《晉語》云:「文王於是乎用四方之賢良。其即位也,詢於八虞。度於閎夭而謀於南宮,諏於蔡、原而訪於辛、尹,重之以周、召、畢、榮。意寧百神,而柔和萬民,故《詩》曰:『惠於宗公,神罔時恫。』」彼正論文正之事,先言諮訪,後言安神,乃引此詩以證之,則「惠於宗公」,是順臣可知,故易之。彼注賈逵、唐固皆云「八虞,周八士,皆在虞官。辛甲尹佚、蔡公、原公也」。案《論語》有八士,鄭以為周公相成王時所生,則不得為文王所詢。如鄭意則別有八士賢人在虞官矣。○傳「刑法」至「禦迎」。○正義曰:「刑,法」,《釋詁》文。無夫曰寡妻,今有夫施法於之,明寡非無夫之稱,故以為少。適妻唯一,故言寡也。《釋詁》云:「迓,迎也。」但《書傳》諸禦字亦得為迓,故毛讀為迓,訓之為迎。王肅云:「以迎治天下之國家。」○箋「寡妻」至「禦事」。○正義曰:以上言大姒之賢,今言寡妻,當是賢之意,故以為寡有之妻,言其賢也。鄭讀禦為馭,以禦者製治之名,故為治也。易傳者,言迎於家邦則於義不通,若如王肅之言,則是橫益治字,故鄭讀為馭,訓為治也。以禮法接待其妻,明化自近始,是正己身以及天下之身,正己妻以及天下之妻,正己之兄弟以及天下之兄弟,天下皆然,則無所不治。從妻而言,至於兄弟,為首尾之次焉。以此待妻及兄弟之法,又能為政治於家邦,使之皆如己也。言家者,謂天下之眾家;邦者,盡境界之所極也。引《書》「乃寡兄勖」,《康誥》文。周公戒康叔,謂武王為寡有之兄也。「越乃禦事」,《大誥》文。時周公將東征,誥於治事之臣也。引此二事,證寡為少有,禦宜為治也。

雝雝在宮,肅肅在廟。

(雝雝,和也。肅肅,敬也。箋云:宮,謂辟廱宮也。羣臣助文王養老,則尚和,助祭於廟則尚敬,言得禮之宜。○辟,必亦反。下同。廱,於容反。)

不顯亦臨,無射亦保。

(以顯臨之,保安無厭也。箋云:臨,視也。保,猶居也。文王之在辟廱也,有賢才之質而不明者,亦得觀於禮;於六藝無射才者,亦得居於位,言養善使之積小致高大。○射,毛音亦,厭也。鄭食夜反,射藝。厭,於豔反。下同。一本作「保,安也。射,厭也」,非。)

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

(肆、故今也。戎、大也。故今大疾害人者,不絕之而自絕也。烈,業。假,大也。箋云:厲、假皆病也。瑕,已也。文王於辟廱,德如此,故大疾害人者,不絕之而自絕。為厲假之行者,不已之而自已,言化之深也。○烈,毛如字。鄭作厲,力世反,又音賴。假,古雅反。瑕音遐,遠也,鄭古雅反。行,下孟反。下皆同。)

疏「雍雍」至「不瑕」。○毛以為,文王之德行,雍雍然甚能和順,在於室家之宮;其容肅肅然能恭敬,在於先祖之廟。言文王治家以和,事神以敬,其德如是,豈為不顯乎?言其顯也。亦以此顯德而臨之於民上。文王既以顯德臨民,美其所為,無有厭其德者,亦皆安而行之。言民安文王之德,無厭倦也。由人安之如此,故今大為疾害人之行者,豈不止絕乎?言其止絕也。王之功業廣大,豈不長遠乎?言長遠也。以惡人皆消,故王業遠大,是其聖也。○鄭以為,此與下章連上二句,先言在宮在廟,卒二句又總結此二事,言文王布行善政,群臣化之,皆善。其群臣雍雍然尚和順者,乃助養老而在辟廱宮也;肅肅然尚恭敬者,乃助祭在王宗廟也。文王之臣,養老則和,祭祀則敬,是得禮之宜矣。又言文王之臣所以助養老而和,以文王養進之故也。文王之在辟廱,其群臣有賢才之質而不明達者,亦得臨而觀其禮;有德藝之美而無射才者,亦得助而居於位。是樂人之善,養之使成,故助養老者皆尚和也。文王之在辟廱,其德如此,天下樂其德而民自化,故今大為疾害於人者,不絕之而自絕;為厲惡病害人之行者,不已之而自已。言感化之深,是文王之聖也。○箋「宮謂」至「之宜」。○正義曰:鄭以此章次二句皆有二「亦」,其文如一。此二文之下言「肆」,肆訓為「故今」,是緣上事之辭,則此再言「亦」者,亦所化之事也,而別文陳之,是行化有二處矣。下言行化有二處,則此在宮、在廟為下事之總目,廟是祭祀,則宮是養老。何者?祭祀、養老是相對之事,故《樂記》云:「祀乎明堂,以教諸侯之孝;食三老五更於太學,以教諸侯之悌也。」注云:「文王之廟為明堂製。」是相對之事也。《樂記》云「養老於太學」,《王制》說「太學,天子曰辟廱」,則辟廱是養老之宮矣,故「宮,謂辟廱宮也」。又以下言所化之事,明此有所化之人,故知為群臣助者,不是文王之身也。養老申慈愛之意,故尚和。祭祀展肅敬之心,故尚敬。所施各稱其事,故言得禮之宜也。此詩美文王之聖,而言及群臣者,以臣下感化,尚能敬和,則文王之身敬和可知,故舉輕以明重也。○傳「以顯」至「無厭」。○正義曰:言「以顯臨之」,反其言以不顯為顯,則是文王之身以顯道臨民也。言「安無厭也」,是民安君德,無厭倦也。上句言君臨下,而下句言民化上,自相成也。定本云:「保,安。射,厭也」。○箋「臨視」至「高大」。○正義曰:「臨,視」,《釋詁》文。以自保守者,是安居之義,故云「保,猶居也」。箋以此及下章有二「肆」之文,分為二事,是則然矣。而必知此為在宮,下為在廟者,以上文在宮、在廟,先言行禮養老,輕於祭祀。禮,射不中者不得與於祭,養老則可容之,而此言「無射亦保」,故知在辟廱時也。以聖人行禮,必擇賢而與之,不得有愚劣之人,故知不顯是「有賢才之質而不明者」也。人性不同,固容多品,或內敏而外訥,或貌懦誌強,故「有賢才之質而不明者,亦得觀於禮」。於六藝之伎,射為其一。人之所有,不可皆善,「於六藝無射才者,亦得居於位」。此人行未周備,所以令居位觀禮者,文王志在養善,使之積小以成高大故也。《行葦》亦養老之詩,而曰「序賓以賢」,而以射中多少為次弟。此無射才,而得居位,蓋其位又在少中者之下也。且此美文王之養善,或當特通許之,不必常法。觀禮、居位,一也,因人之別而異其文耳。此言養善以成高大,下云「使人器之,不求備」者,因此是養老之事,故云養之使成。祭非長養之名,故言「使之如器」。皆是舍短而取長,遺惡而收善,義亦一也。「積小致高大」,《易·升卦·象辭》。○傳「肆故」至「假大」。○正義曰:「肆,故今。戎,大。烈,業。假,大」,皆《釋詁》文。言「大疾害人者,不絕之而自絕」,則亦反其言也。○箋「厲假」至「之深」。○正義曰:鄭讀烈假為厲瘕,故云「皆病也」。《說文》云:厲,惡疾也。或作「癩,瘕病也」。是厲瘕皆為病之義也。定本及《集注》皆云「厲,疫病也」,不訓瘕字,義不得通。「瑕,已」,《釋詁》文。以「厲瘕不瑕」與「肆戎疾不殄」相配,故知厲瘕亦是病人之事。殄既為絕,則瑕當為已,不然則二文不類。且傳以「烈假不瑕」為「業大不遠」,文辭不次,故易之也。以文王在辟廱行禮,群臣和睦,雖在外遠人,亦隨流而化,故「病害人者,不絕之而自絕;為厲瘕之行者,不已之而自已,言化之深也」。此謂在野遠人改惡為善,非謂助行禮者改惡行也。何則?文王之朝,豈有病害人者輒得入之,而待行禮乃變也?

不聞亦式,不諫亦入。

(言性與天合也。箋云:式,用也。文王之祀於宗廟,有仁義之行,而不聞達者,亦用之助祭;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諫爭者,亦得入。言其使人器之,不求備也。○弟音悌,亦作「悌」。諫爭,爭鬬之爭也。)

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

(造,為也。箋云:成人,謂大夫士也。小子,其弟子也。文王在於宗廟,德如此,故大夫士皆有德,子弟皆有所造成。)

古之人無斁,譽髦斯士。

(古之人無厭於有名譽之俊士。箋云:古之人,謂聖王明君也。口無擇言,身無擇行,以身化其臣下,故令此士皆有名譽於天下,成其俊乂之美也。○斁,毛音亦,厭也。鄭作「擇」。髦,俊也。(一本此下更有「古之人無厭於有譽之俊士也」,此王肅語。)令,力成反。乂音刈。)

疏「不聞」至「斯士」。○毛以為,言文王之聖德,自生知,無假學習,不聞人之道說,亦自合於法;不待臣之諫諍,亦自入於道。言其動應規矩,性與天合。以此聖德教化下民,故今周國之成人者皆有成德,其小子未成人者皆有所造為。言長者道德已成,幼者有業學習也。此成人、小子所以得然者,以古昔之聖人、有德之君王,皆無厭於有名譽髦俊之此士。今文王性與古合,亦好之無厭,故成人、小子皆學為髦俊也。○鄭以為,文王之在宗廟,其群臣有仁義之行而不聞達者,亦得用之以助祭;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諫諍者,亦得使之以入廟,是其使人不求備,樂成長也。文王之祭宗廟,取人如此,故聞其化者莫不自勵。故今已長而成人者,謂其大夫士等,皆已有成德矣。小子未成人者,謂大夫之子弟,亦皆勸慕而終必有所成矣。言成人、小子俱得就也。所以得然者,古昔之人聖君明王身無所擇,謂口無擇言,身無擇行也。以身化其臣下,故能令之有名譽而為髦俊之士。此言文王同於古聖,以身化人,故成人、小子皆有成德也。○傳「言性與天合」。○正義曰:傳「言性與天合」,則是說文王之身。式訓為法也。王肅云:不聞道而自合於法,無諫者而自入於道也。然則唯聖德乃然,故云性與天合。若賢智者,則須學習,不能無過,聞人之諫乃合道也。○箋「式用」至「求備」。○正義曰:「式,用」,《釋言》文。此不聞而得以助祭,明有不聞之短,而有所行之長,故知有仁義之行而不聞達者,亦用之也。仁義之行,行之美者,尚能知其仁義。所以得不聞達者,仁義行之於心,聞達習之於學,有人能篤行而學問不長。《論語》子夏說「人有四行,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是有不學而能行仁義也。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諫諍者,亦孝悌為長,不諫為短也。《論語》云:「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既不好諫,明有不能者矣。亦得入廟,言使人當如器之各施於一,不求備具焉。上言賢才之賢,此言仁義之行者,質是身內之性,行則施仁之稱,事在外內,故質得異文。此言文王志在長人以善,不責其備,言其意通容此人,使助行禮耳。不謂朝士皆此人也。而孫毓云:「文王選士擇賢,但當取不明之人、無射才者及不能諫諍,令之居位助祭。」其意謂文王之朝,皆是此輩,非其難矣。毓謂人行不備,不得在朝,是欲使文王為小人,使人必求備也。○傳「造,為」。○正義曰:《釋言》文。有為者,謂所習有業,不虛廢也。王肅云:文王性與道合,故周之成人皆有成德,小子未成皆有所造為,進於善也。○箋「成人」至「造成」。○正義曰:箋以此為助祭所化,則成人者,助祭之人,故為大夫士也。小子是後生未成之名,故以為子弟,謂大夫之家子弟也。以其因祭而化,故為皆有厚德。子弟有造成,言其終有所成,不謂此時已成也。○傳「古之」至「俊士」。○正義曰:此美文王,而言古之人,則皆謂前世聖君,非文王也,但文王與之同耳。故王肅云:「言文王性與古合。」○箋「古之」至「之美」。○王義曰:箋言謂聖君,則亦謂古昔之人,非文王之身也。「口無擇言,身無擇行」,《孝經》文也。箋不言字誤,則此經本有作「擇」者也,故不破之。以身無可擇,化其臣下亦使之然。臣下亦能無擇行擇言,自然有名譽、成俊士矣。

《思齊》四章,章六句。故言五章,二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   

卷十六(十六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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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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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矣》,美周也。天監代殷,莫若周。周世世脩德,莫若文王。(監,視也。天視四方可以代殷王天下者,維有周爾。世世脩行道德,維有文王盛爾。○「皇矣」,一本無「矣」字。「天監代殷,莫若周」,絕句。「周世世脩德」。一讀「莫若周世」絕句,「周世脩德」為一句。一本無下一「世」字。義並通。崔《集注》「莫若周也。世世脩德」。王天下,往況反。下「追王」、「當王」同。)

疏「《皇矣》八章,章十二句」至「文王」。○正義曰:作《皇矣》詩者,美周也。以天監視善惡於下,就諸國之內,求可以代殷為天子者,莫若於周。言周最可以代殷也。周所以善者,以天下諸國世世修德,莫有若文王者也,故作此詩以美之也。定本「皇」下無「矣」字。「莫若周」又無「於」字。詩之正經未有言「美」,而此云「美」者,以正詩不嫌不美,故不言所美之君,此則廣言周國,故云「美周也」。此實文王之詩,而言「美周」者,周雖至文王而德盛,但其君積世行善,不獨文王,以經有大伯、王季之事,故言周以廣之也。經八章。上二章言天去惡與善,歸就於周,是莫若文王也。三章、四章言大伯、王季有德,福流子孫,是世世修德也。五章以下,皆說文王之事。首尾皆述文王,於中乃言父祖。文不次者,本意主美文王代殷,故先言之。欲見世修其德,故上本父祖,於下復言文王,所以申成上意,故不次耳。○箋「天視」至「盛耳」。○正義曰:世世修行道德,周自後稷以來,莫不修德。祖紺以上,公劉最賢。公劉以下,則不及公劉。至大王、王季,德又益盛。今據文王而言世世修德,則近指文王所因,不是遠論上世,其世世之言,唯大王、王季耳。《論語》注云:「周自大王、王季、文王、武王,賢聖相承四世。」是相承不絕,唯大王以下。大王、王季大賢,至文王睿聖,賢聖相承,莫之能及,故云唯有文王最盛也。湯以孤聖獨興,禹則父無令問。文王之德,不劣禹、湯,而以承藉父祖、始當天意者,但周以積世賢聖,乃有成功,欲見尊祖之心,美其世世修德,不必實由之也。若然,此序言「世世修德,莫若文王」,則是文王既聖之後,始當天意。經云「憎其式廓,乃眷西顧」,又是紂惡之後,始就文王。昔堯受《河圖》,已有昌名在錄。嚳卜四妃,豫知稷有天下。則周之代殷,兆彰上世。而此詩所述,唯此文王,何也?帝王神器,實有大期。殷之存亡,非無定算,但興在聖君,滅由愚主,應使周興,故誕茲睿聖,應使殷滅,故生此愚主。斯則受之於自然,定之於冥運,天非既生之後,方始簡擇,比校善惡,乃欲回心。但詩人抑揚,因事發詠,假言天意,去惡與善,歸美文王,以為世教耳。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

(皇,大。莫,定也。箋云:臨,視也。大矣天之視天下,赫然甚明殷紂之暴亂,乃監察天下之眾國,求民之定,謂所歸就也。)

維此二國,其政不獲。維彼四國,爰究爰度。

(二國,殷、夏也。彼,彼有道也。四國,四方也。究,謀。度,居也。箋云:二國,謂今殷紂及崇侯也。正,長。獲,得也。四國,謂密也、阮也、徂也、共也。度亦謀也。殷、崇之君,其行暴亂,不得於天心。密、阮、徂、共之君,於是又助之謀。言同於惡也。○政如字。政,政教也。鄭作「正」。正,長也。究,九又反。度,待洛反。篇內皆同。夏,戶雅反。下文長夏并注同。長,張丈反。篇內皆同。共音恭。下同。行,下孟反。)

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

(耆,老也。廓,大也。憎其用大位,行大政。顧,顧西土也。宅,居也。箋云:耆,老也。天須假此二國,養之至老,猶不變改,憎其所用為惡者浸大也。乃眷然運視西顧,見文王之德,而與之居。言天意常在文王所。○耆,巨夷反。廓,苦霍反,又如字,本又作「郭」。眷本又作「睠」,又作「券」,竝音卷。同。假,戶嫁反,本又作「暇」。浸,子鴆反。)

疏「皇矣」至「此維與宅」。○毛以為,美大矣!此在上之天,能照臨於下,無幽不燭,有赫然而善惡分明也。見在下之事,知殷紂之虐,以民不得定,務欲安之,乃監視而觀察天下四方之眾國,欲擇善而從,以求民之所安定也。言欲以聖人為主,使安定下民。維此夏桀、殷紂之二國,其政不得於民心。言使民不得安定也。此桀、紂二君,政雖不得民心,身實居天子之位。維四方有道之眾國,以天命未改之故,於是從之謀,於是從之居。言皆從紂之惡,與之謀為非道也。以此之故,在上之天於是疾惡比桀、紂之不得民心也,又憎其用大位行大政,得肆其淫虐,殘害下民,乃從殷都眷然回首西顧於歧周之地,而見文王。天意遂歸於此文王,維與之居。言天常居文王之所,使之為主,以定民也。此詩之意,主於紂耳。以紂惡同桀,故配而言之。○鄭上四句與毛同。言天之視下,見此殷紂、崇侯二國之君,其為下民之長,所行暴亂,不得於天心。維彼密、阮、徂、共之四國,於是亦助之謀慮,於是亦助之計度。言其同惡相黨,共行虐政也。此殷、崇二國,政雖不得天心,天猶冀其變改,故在上之天,養而老之,二國遂不知變,天乃憎其所用為惡者漸更浸大,乃眷然回首西顧,見此文王之德,維與之居處也。○傳「皇,大。莫,定」。○正義曰:《釋詁》云:「皇,君也。」君亦大之義,故為大也。「莫,定」,《釋詁》文。○箋「大矣」至「歸就」。○正義曰:深美其事,故云「大矣」,為美歎之辭。監察天下眾國之中,選明君以為天下之主。主明則民定,觀其能定民者,欲歸就之。○傳「二國」至「度居」。○正義曰:《敘》言「天監代殷」,則二國當論紂事。一紂而言二國,則是取類而言,故以二國為殷紂、夏桀也。紂既喪殷,桀亦亡夏,其惡既等,故配而言之。猶《嵩高》之美申伯,而及甫侯也。二國言此,四國言彼,此既為惡,則彼當為善,故言「彼,彼有道也」。桀、紂身為天子,明所從者非徒四國,故無四方有道之國也。「究,謀」,《釋詁》文。以王者度地居民,故以度為居也。桀紂身為天子,製天下之命,雖是有道之國,皆服而從之,與之謀為非道。故王肅云:「彼四方之國,乃往從之謀,往從之居。」其奏云「《家語》引此詩,乃云:『紂政失其道,而執萬乘之勢,四方諸侯固猶從之謀度於非道,天所惡焉。』」傳意當然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所以得有四方之國從紂謀居者,此說紂之初惡,文王未興也。下云「憎其用大位行大政」,由其諸侯從之,故言政位大耳。若天下怨叛之後,無復大位大政,天意何以憎之?以此知毛氏之意,從之謀謂未叛時也。孫毓云:「天觀眾國之政,求可以代殷之人。先察王者之後,故言商而及夏。夏者,夏禹之世。時為二王之後者,不得追斥桀也。桀亡國六百餘年,何求於將代殷而惡之乎?」或以毓言為毛義,斯不然矣。天求代殷之人,當觀可代之國。一姓不再興,亡國不再王。先察王者之後,欲何為哉!武王伐紂,封夏後氏之後於杞,則殷之末年,夏後絕矣,天安得而觀之?周封夏後於杞,殷後於宋,國名異於代號,然處殷世,夏後不必稱夏。若毛意必為夏後,則何所案據而謂之夏也?此以桀配紂,其言指以惡紂,不惡桀,何須校計年世?責其追惡桀也?若年世久遠,不得復言,則甫侯,穆王時人,何當言以配申也?○箋「二國」至「於惡」。○正義曰:箋以此詩陳事,上下相成,七章云「以伐崇墉」,不言崇罪,則罪狀於此見之,即「不獲」是也。敘云「代殷」,下言「伐崇」,故知二國謂今紂與崇侯虎也。「正,長」,《釋詁》文。謂二國之君為民之長也。定九年《左傳》云:「得用焉曰獲。」是獲為得也。五章云「密人不恭,侵阮、徂、共」,此說文王之伐四國,謂密、阮、徂、共。四國違義見伐,則是與紂同謀,故知四國謂密、阮、徂、共也。「度,謀」,《釋詁》文。殷、崇之君,其行不得於天心,四國又助之與謀,言其同惡,故下章而伐之。崇侯乃是人臣,而得與紂稱為二國者,紂乃亡國之主,可以同之崇侯也。何則?《大誓》曰:「獨夫紂。」謂紂為獨夫,非復為天子也。《書敘》云:「繼公子祿父。」以祿父為公子,則同紂於國君也。平王天命未改,《黍離》列於《國風》。《春秋》周、鄭交質,君子謂之二國。是紂與崇侯可稱二國也。二國、四國,彼此異文者,猶「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作者便文,無他義也。下云「密人不恭」,箋以為拒義兵而得罪,不言與紂同謀。此言四國皆助之謀者,正以文王舉義,密人敢拒,亦既拒義不從,明其與紂同惡,故助之謀焉。○傳「耆惡」至「宅居」。○正義曰:耆者,老也,人皆惡己之老,故耆為惡也。王肅云:「惡桀、紂之不德也。」肅於此乃連桀、紂言,以桀、紂行同。自此以上,其文皆可兼桀。雖文可兼之,意不惡桀也。「廓,大」,《釋詁》文。憎其用大位行大政,以四方從之謀居,是為大也。以西向而顧,故知西土謂從殷都而望歧周也。天氣清虛,本無首目,而云「西顧」者,作者假為與奪之勢,托而言之耳。「宅,居」,《釋言》文。○箋「耆老」至「王所」。○正義曰:以憎己是惡,故耆不為惡。《禮》稱「六十曰耆」,是耆為老也。須,待也。天以二國雖惡,猶待其改悔,而閒暇優緩,未即憎惡。至老猶不變改,上天始憎惡之。其所用為惡者,正謂暴虐之政也。浸大者,其惡漸更益甚也。天無形可居,假稱意耳,故云「言天意常在文王所」也。言須暇者,《多方》云:「天維五年,須夏之子孫。」注云:「夏之言暇,天覬紂能改,故待暇其終,至五年,欲使復傳子孫。五年者,文王八年至十三年也。」彼言須暇,謂武王時須暇紂而未殺,此則須暇而未惡之,其意既同,故引以為說。《多方》及此箋以為天須暇之,《我應》云:「作靈台,緩優暇紂。」以為文王須暇之者,文王知天未喪殷,故不伐紂,據人事而為說,亦是文王須暇之也。文王之時,紂實未滅,言其須暇可矣。崇侯尋即見伐,二國並言須暇者,《赤雀命》云「崇孽首」,則為惡久矣。受命六年始滅,亦是天須暇之。此須暇者,亦設教之言,因其未滅,假以言之耳。

作之屏之,其菑其翳。修之平之,其灌其栵。啓之辟之,其檉其椐。攘之剔之,其檿其柘。

(木立死曰菑,自斃為翳。灌,叢生也。栵,栭也。檉,河柳也。椐,樻也。檿,山桑也。箋云:天既顧文王,四方之民則大歸往之。岐周之地險隘,多樹木,乃競刊除而自居處,言樂就有德之甚。○屏,必領反,除也。菑,本又作「甾」,側吏反,又音緇。《韓詩》云:「反草也。」翳,於計反,《爾雅》云:「木自斃,柛。蔽者為翳。」郭云:「相覆蔽。」《韓詩》作「殪」,云:「因也,因高填下也。」柛音申。灌,古亂反。栵音例,又音列。辟,婢亦反,沈必亦反。檉,勑貞反。椐,羌居反,《字林》紀庶反,又音舉。攘,如羊反。剔,他歷反,或作「鬄」,又作「𢱦」,同。檿,烏簟反。柘,章夜反。斃,婢世反,本或作「蔽」,必世反。栭音而,舍人注《爾雅》云:「江淮之間呼小栗為栭栗。」樻,去愧反,又去軌反,何音匱,《草木疏》云:「節中腫,以扶老,即今靈壽是也。今人以為馬鞭及杖。」隘,於懈反。刊,苦干反。)

帝遷明德,串夷載路。

(徙就文王之德也。串,習。夷,常。路,大也。箋云:串夷即混夷,西戎國名也。路,應也。天意去殷之惡,就周之德,文王則侵伐混夷以應之。○串,古患反,一本作「患」。或云鄭音患。混音昆。(瘠,在昔反,《詩》本皆作「瘠」,孫毓評作「應」,後之解者僉以瘠為誤。)應,應對之應。下「應和」同。)

天立厥配,受命既固。

(配,媲也。箋云:天既顧文王,又為之生賢妃,謂大姒也。其受命之道已堅固也。○配本亦作妃。音同注同。媲,普惠反。配也。郭璞音譬,字林匹地反。為,于偽反。下為生明君為之立,後同。)

疏「作之」至「既固」。○毛以為,天顧文王而與之居,於是四方之民大歸往之。周地險隘,樹木尤多,競共刊除,以為田宅。其攻作之,屏除之者,其為菑木,其為翳木之所也。修理之,平治之者,其為灌木,其為栵木之處也。啟拓之,開闢之者,其為檉木,其為椐木之地也。攘去之,剔剪之者,其為檿木,其為柘木之材也。各各刊除材木,以自居處,是樂就有德之甚也。帝所以徙就文王之明德而顧之者,以其世世習於常道,則得是得大位也。天既顧而就之,又為生賢女,立之以為妃,令當佐助之。內有賢妃之助,其受命之道既堅固也。言天助自遠,非始於今也。此作之屏之四等,而為此八文者,以其險隘多樹,故頻舉木名,因此用功之事配之,使其義得相通。以用功作為,殺木屏去,故先言作之屏之。殺木之處有其坑坎,須修埋平治,故言修之平之。平治其地,必開拓使廣,故言啟之辟之。畔上更有材木,須攘除剪剔,故言攘之剔之。設文雖別,意以相通。鄭唯串夷、載路為異。以天意徙就周之明德,是天去惡與善。文王以天之去惡如是,其患中國之混夷,文王則侵伐之,以應天意。以天去惡,故己亦伐惡以應之,餘同。○傳「木立」至「山桑」。○正義曰:《釋木》云:「立死,菑。斃者,翳。」李巡曰:「以當死害生曰菑。斃,死也。」郭璞曰:「翳,樹蔭翳覆地者也。」然則以立死之木,妨他木生長,為木之害,故曰菑也。自斃者,生禾自倒,枝葉覆地為蔭翳,故曰翳也。《爾雅》直云「斃者」,傳以其非人斃之,故曰「自斃」。《釋木》又云:「灌木,叢木。」李巡曰:「木叢生曰灌木。」是「灌,叢生」。「栵,栭」,「檉,河柳」,「椐,樻」,「檿,山桑」,皆《釋木》文。郭璞曰:「栭樹似槲樕而痺小,子如細栗,今江東呼為栭栗。」陸機《疏》云:「葉如榆也,木理堅韌而赤,可為車轅。」某氏云:「河柳謂河傍赤莖小楊也。」陸機《疏》云:「河傍皮正赤如絳,一名雨師。枝葉似鬆。」孫炎曰:「積腫節可以作杖。」陸機《疏》云:「節中腫似扶老,今人以為馬鞭及杖。弘農共牝山甚有之。」郭璞曰:「檿桑,柘屬,材中為弓。」《冬官·考工記》云:「弓人取幹柘為上,檿桑次之。」○傳「徙就」至「路大」。○正義曰:毛讀患為串。「串,習」,「夷,常」,「路,大」,皆《釋詁》文。王肅曰:「天於周家善於治國,徙就文王明德,以其由世習於常道,故得居是大位也。」○箋「串夷」至「應之」。○正義曰:鄭以《詩》本為患,故不從毛。《采薇序》曰:「西有混夷之患。」是患夷者,患中國之夷,故患夷則混夷也。《出車》云:「薄伐西戎。」是混夷為西戎國名也。《書傳》作「畎夷」,蓋畎、混聲相近,後世而作字異耳。或作「犬夷」,犬即畎字之省也。路之為應,更無正訓,鄭以義言之耳。正以天就文王明德,文王則伐混夷,是伐混夷者,所以應天意,故以路為應也。本或誤作「瘠」,孫毓載箋為「應」,是本作「應」也。定本亦作「應」。天既去殷之惡,文王亦當去惡,故伐混夷以應之。「順帝之則」,此之謂也。此伐混夷,則《書傳》云「四年伐畎夷」,是也。文王之伐多矣,獨言混夷者,作者意所欲言,無他義也。○傳「配,媲」。○正義曰:妃字音亦為配。《釋詁》云:「妃,媲也。」某氏曰:「《詩》云『天立厥妃』。」是毛讀配如妃,故為媲也。是為妻之配夫,意與鄭合。○箋「天既」至「堅固」。○正義曰:此「天立厥配」,與《大明》「天作之合」,其文相類,故知立其配者,為生賢妃,謂大姒也。天為生妃,卒得其助。妻賢夫聖,當於天心,則上天之命不復移動,故受命之道已堅固也。

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栢斯兌。

(兌,易直也。箋云:省,善也。天既顧文王,乃和其國之風雨,使其山樹木茂盛,言非徒養其民人而已。○省,昔并反。拔,蒲貝反。兌,徒外反。易,以豉反。下「施易」同。)

帝作邦作對,自大伯、王季。

(對,配也。從大伯之見王季也。箋云:作,為也。天為邦,謂興周國也。作配,謂為生明君也。是乃自大伯、王季時則然矣。大伯讓於王季而文王起。○大音泰。注「大伯」同。)

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

(因,親也。善兄弟曰友。慶,善。光,大也。箋云:篤,厚。載,始也。王季之心,親親而又善於宗族,又尤善於兄大伯,乃厚明其功美,始使之顯著也。大伯以讓為功美,王季乃能厚明之,使傳世稱之,亦其德也。○著,珍慮反。傳,直專反。)

受祿無喪,奄有四方。

(喪,亡。奄,大也。箋云:王季以有「因心則友」之德,故世世受福祿,至於覆有天下。)

疏「帝省」至「四方」。○毛以為,言天顧文王之深,乃和其國之風雨,善其國內之山,使山之所生之木,柞棫拔然而枝葉茂盛,松柏之樹兌然而材幹易直。言天之恩澤乃及其草木,非徒養其民人而已。既人物蒙養,天又為之興作周邦,又為之生明君以作其配,是乃自大伯、王季之時已則然矣。既上本大伯、王季,因說王季之德。維此王季,有因親之心,則復有善兄弟之友行。言其有親親之心,復廣及宗族也。則以此友兄弟之行,尤友善其兄大伯。謂善為周君,稱其讓意,是善大伯也。由其稱兄之故,則天厚與其善,則天錫之大位,使其子文王王有天下。此文王之有天下,由王季受此福祿,無所喪亡,故至其子孫而大有天下之四方也。鄭唯下四句為異。言王季尤善於大伯,始厚明其大伯之功美,始使之讓事顯著。言其善於為君,福流後葉,令大伯讓功,遍得彰顯也。以王季有此德之故,故能受天福祿,無復有喪亡之時,至於子孫而覆有天下四方也。○傳「兌,易直」。○正義曰:易直者,謂少節目滑易而調直,亦言其茂盛也。○箋「省,善」。○正義曰:《釋詁》文。○傳「對配」至「王季」。○正義曰:傳以言周世世修德,須論王季而已。今並言大伯,故解其意。從大伯之見王季,謂見其生聖子而讓之,故王季得為君而修德,是以本之於大伯也。王肅曰:「大伯見王季之生文王,知其天命之必在王季,故去而適吳。大王沒而不返,而後國傳於王季,周道大興。」故本從大伯讓與王季,是解見王季之意也。《釋詁》云:「妃,對也。」則對是相配之義,故為配也。○箋「作為」至「王起」。○正義曰:「作,為」,《釋言》文。興周國,謂使之為天子之邦。生明君,謂生文王也。國當以君治之,故言作配,此事乃在大伯、王季之時已則然矣。實至文王乃興,而云大伯時者,由大伯讓於王季而文王得起,是興國、生君在大伯之時也。○傳「因親」至「光大」。○正義曰:《周禮》六行,其四曰姻。注云:「姻,親於外親。」是因得為親也。「善兄弟曰友」,《釋訓》文。福慶是善事,故為善。光是明大,故為大。王肅云:「王季能友,稱大伯之讓意,則天厚與之善,錫文王之大位也。」○箋「篤厚」至「其德」。○正義曰:「篤,厚」,《釋詁》文。又「哉,始也」,哉、載義同,故亦為始。友者,善兄弟之名,而言善於宗族者,以下言「則友其兄」,是友其親兄,明上「則友」之文,可以遠及宗族,見王季孝友之心廣也。言厚明其功美,始使之顯著。大伯以王季為賢,故讓之。若王季不賢,則讓功不顯。由王季能稱大伯之心,見大伯為知人達命、名傳後世,由王季德然,故言厚明其功美,始使之顯著也。如箋之言,錫為與義,與之即是使與之,故云使也。大伯以讓為功美,王季能厚明之,使傳之後世,共稱誦之,此亦其王季之德,故說王季之美,言其能明大伯也。《論語》稱「大伯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注云:「王讓之美,皆蔽隱不著。」此言傳世稱之者,孔子欲深賢大伯,恨世人不知,非是舉世皆不知也。易傳者,以上言大伯,此言友兄,下即言此二句,明還是其兄之事,故易之。○傳「奄,大」。○正義曰:《釋言》云:「荒,奄也。」孫炎曰:「荒大之奄。」是荒、奄俱為大義,故云「奄,大也」。奄亦是覆蓋之義,故箋以為覆有天下。

維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

(心能制義曰度。貊,靜也。箋云:德正應和曰貊,照臨四方曰明。類,善也。勤施無私曰類,教誨不倦曰長,賞慶刑威曰君。○貉,本作「貊」,武伯反,《左傳》作「莫」,音同。《韓詩》同,云:「莫,定也。」施,始豉反。)

王此大邦,克順克比。

(慈和徧服曰順,擇善而從曰比。箋云:王,君也。王季稱王,追王也。○王如字,徐于況反。比,必里反。徧音遍。)

比于文王,其德靡悔。

(經緯天地曰文。箋云:靡,無也。王季之德,比于文王,無有所悔也。必比于文王者,德以聖人為匹。)

既受帝祉,施于孫子。

(箋云:帝,天也。祉,福也。施,猶易也,延也。○祉音恥。)

疏「維此」至「孫子」。○毛以為,既言王季明大伯之功,故又言王季之德。言維此王季之身,為天帝所祜,天帝開度其心,令之有揆度之惠也。又安靜其德,教之善音,施之於人,則皆應和其德。又能有監照之明,又能有勤施無私之善。又能教誨不倦,有為人師長之德;又能賞善刑惡,有為人君上之度。既有君人之德,故為君王於此周之大邦。其施教令,能使國人徧服而順之。既為國人順服,則功德有成。能擇人之善者,從而比之,言其德可以比上人也。以此王季之德,比於經緯天地文德之周王,其德無為人所悔恨者。言文王之德不為人恨,而王季可以比之。王季賢德之大,能比聖人,以此之故,既受天之祉福,延於後之子孫。福及於後,故文王得受之而起。○鄭唯「其德靡悔」為異。言以王季之德,比於文德之王,其此王季之德,人無有悔。以為不應比之者,言王季可與聖人為匹也。餘同。此章文次如此者,以德皆天之所授。先言帝度其心,明以下皆蒙帝文也。德由心起,故先言心能度物。心既能度,然後能施為政教,故次「貊其德音」,言其政教清靜也。為君所以施政教,故先言政能清靜,乃論身內之德,故後言能明能善。其明與善,還是德音之事,施之於人,有照臨之明,勤施之善耳。心能施而無私,可以為人君長,故次「克長克君」。長即師也。《學記》曰:「能為師然後能為長,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故先長後君也。既言堪為人君,即說為君之事,故言「王此大邦」也。既為大邦之君,能使國民順服,故次「克順」也。民順功成,可以比方上人,故次「克比」也。可以比善,即比之文王。其德可比文王,其澤流及子孫,故言「帝祉」以結之。帝祉,即此授以九德,令誕生聖人,是也。重言克明者,疊之以足句,猶下「我陵」、「我泉」耳。○傳「心能」至「貊靜」。○正義曰:此傳、箋及下傳九言曰者,皆昭二十八年《左傳》文。彼引一章,然後為此九言以釋之,故傳依用焉。毛引不盡,箋又取以足之。此云「維此王季」,彼言「唯此文王」者,經涉亂離,師有異讀,後人因即存之,不敢追改。今王肅注及《韓詩》亦作「文王」,是異讀之驗。心能製義者,服虔云:「心能制事,使得其宜。」言善揆度事也。《左傳》、《樂記》、《韓詩》貊皆作「莫」。《釋詁》云:「貊、莫,定也。」郭璞曰:「皆靜定也。」義俱為定,聲又相近,讀非一師,故字異也。定是靜義,故云「貊,靜」。杜預云「莫然清靜」,取此傳為說也。○箋「德正」至「曰君」。○正義曰:德正即德音。政教是音聲號令也。服虔云:「在己為德,施行為音,發號施令,天下皆應和之。」言皆莫然而定,無讙嘩也。照臨四方者,服虔云:「豫見安危也。」「類,善」,《釋詁》文。勤施無私者,杜預云:「施而無私,物得其所,無失類也。」教誨不倦者,服虔云:「教誨人以善,不解倦。」言善長人以道德也。賞慶刑威者,以賞慶人,以刑威物。杜預云:「作福作威,君之道也。」○傳「慈和」至「曰比」。○正義曰:「慈和徧服」者,服虔云:「上愛下曰慈。和,中和也。」為上而愛下,行之以中和,天下徧服從而順之。「擇善而從之」者,服虔云:「比方損益古今之宜而從之。」杜預曰:「比方善事使相從。」二說皆不得以解此,何者?彼唯說文王,不言比方他人,故服、杜觀傳為說。此以王季比文王,當謂擇善而從,以比方之也。○箋「王君」至「追王」。○正義曰:「王,君」,《釋詁》文。王字多矣,獨解此者,以王季未得稱王,其實君其國耳,故辨之云:「王季稱王,追王。」以其追號為王,故作者以王言之。○傳「經緯天地曰文」。○正義曰:服虔云:「德能經緯順從天地之道,故曰文。」杜預云:「經緯相錯,故織成文。」然則言德能順從天地,如織者錯經緯以成文,故謂之文也。《左傳》說此九事,乃云:「九德不愆,作事無悔,言其動合眾心,不為人所恨。」《公劉》傳曰:「民無長歎,猶文王之無悔也。」則毛取《左傳》之意,謂文王之德不為人恨,不得與鄭同也。○箋「王季」至「為匹」。○正義曰:箋以上陳王季之德,而以此於文王即云「其德靡悔」,明是王季之德堪比文王。若以比之,時人無所悔者。必比王季於文王者,美王季,言其德以聖人為匹也。

帝謂文王,無然畔援,無然歆羨,誕先登于岸。

(無是畔道,無是援取,無是貪羨。岸,高位也。箋云:畔援,猶拔扈也。誕,大。登,成。岸,訟也。天語文王曰:女無如是拔扈者,妄出兵也。無如是貪羨者,侵人土地也。欲廣大德美者,當先平獄訟,正曲直也。○援毛音袁,取也,又于願反,鄭胡喚反。《韓詩》云:「畔援,武強也。」歆,許金反。羨,錢面反。誕,但旦反。拔,蒲末反。下同。字或作「跋」。扈音戶。)

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

(國有密須氏,侵阮遂往侵共。箋云:阮也、徂也、共也,三國犯周,而文王伐之。密須之人,乃敢距其義兵,違正道,是不直也。○阮,魚宛反。共音恭。注同。毛云:「徂,往也。共,國名。」鄭云:「徂、共皆國名。」)

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以篤于周祜,以對于天下。

(旅,師。按,止也。旅,地名也。對,遂也。箋云:赫,怒意。斯,盡也。五百人為旅。對,答也。文王赫然與其群臣盡怒曰:整其軍旅而出,以却止徂國之兵眾,以厚周當王之福,以答天下鄉周之望。○赫,虎格反。斯,毛如字,此也。鄭音賜。按,安旦反。本又作「遏」,安葛反。此二字俱訓止也。祜音戶。鄉,本又作「嚮」,許亮反。下同。)

疏「帝謂」至「天下」。○毛以為,既言文王受福,流及子孫,故自此以下,復說文王之事。言天帝告謂文王,無是叛道而援取人之國邑,無是貪求以羨樂人之土地,以是之故,能大先天下升於高位。因此遂說文王之不妄貪求。有密國之人,乃不恭其職,敢拒逆我大國,乃侵我周之阮地,遂復往侵於共邑。抗拒大國,侵其邑境,是不恭也。密人既不恭如此,故文王與其群臣赫然而盡怒,於是整齊其師旅,以止此密人往旅地之寇。密人侵共,復往侵旅,故興兵以止其寇也。所以必伐密者,以厚於周之祜福,以遂於天下之心。天意福周使興,而密人侵之,故伐密者,所以厚周福也。民心皆欲伐密,而文王從之,是整旅所以遂天下心也。言文王上應天意,下順民心,非為貪羨,妄伐密也。○鄭以為,天告語文王曰:汝無如是拔扈者,妄出兵以征伐。汝無如是歆羨者,苟貪人之土地。汝既不可為此,欲廣大汝之德美者,當先平於所欲征者之獄訟。獄訟者,知彼曲汝直,然後伐之。文王以此不敢妄出征伐,而密須之人乃不恭其職,敢拒我大國之征發。其所征者,是侵阮、徂、共三國之義兵也。文王欲侵此三國,征兵於密。密人拒而不從,是故文王於是赫然與其群臣怒曰:當整其軍旅而出,以卻止徂國之師旅,以此厚於我周家當王之福,以此而應答天下向周之望。因密人不恭,怒而出兵,先往伐徂,尋亦伐密。○傳「無是」至「高位」。○正義曰:一「無然」之文,而傳分為二「無是」者,以叛是違道,援是引取,義異,故分之為二。鬼神食氣謂之歆,故注讀歆為貪。下論征伐則援取貪羨,是國邑土地之事也。《釋丘》云:「重厓曰岸。」岸是高地,故以喻高位。○箋「叛援」至「曲直」。○正義曰:以下用兵征伐,此則為下發端。當用兵之事,不得為文王之升位也,故言叛援猶拔扈。拔扈,凶橫自恣之貌。漢質帝謂梁冀為拔扈將軍,是古今之通語也。「誕,大」,「登,成」,《釋詁》文。《小宛》云「宜岸宜獄」相對,是岸為訟也。拔扈是淩人之狀,故以妄出兵言之。歆羨,貪欲之言,故以侵土地言之。凡征伐者,當度己之德,慮彼之罪,觀彼之曲直,猶人爭財賄之獄訟。君子不伐有辭,故欲廣大其德美者,當先平獄訟,正曲直。知彼實曲,然後伐之。宣十二年《左傳》曰:「師直為壯,曲為老。」是師行伐人,必正曲直也。王肅、孫毓皆以帝謂文王者,詩人言天謂文王有此德,非天教語文王以此事也。若天為此辭,誰所傳道?然則鄭必以為天語文王者,以下云「帝謂文王,予懷明德」,是天之自我也。「帝謂文王,詢爾仇方」,是教人詢謀也。爾我對談之辭,故知是天之告語。若為天意謂然,則文不類也。以文王舉必順天,故作者致天之意,言天謂文王耳,豈須有人傳言之哉!若是天謂文王有此德,復誰告詩人以天意,而得知之也?「帝謂文王」,必責誰所傳道,則上云「監觀四方」,「乃眷西顧」,豈復有人見其舉目回首之時?毛無別解,明與鄭同。○傳「國有」至「侵共」。○正義曰:以經直云密人,故辨之云「國有密須氏」。定四年《左傳》曰「密須之鼓」,是也。毛以徂為往,故云「侵阮遂往侵共」。以阮、共為周地,為密須所侵,故王肅云:「密須氏,吉姓之國也,乃不恭其職,敢興兵相逆大國,侵周地。」○箋「阮也」至「不直」。○正義曰:箋以上言四國,於此宜為國名。下云「徂旅」,則是徂國師眾,故以阮、徂、共三者皆為國名,與密須而四也。四國從紂謀度,則並非文王之黨。而言侵阮、徂、共,不是彼自相侵,明為犯周,而文王侵之也。「拒大邦」之下即言「侵阮、徂、共」,則「侵阮、徂、共」即是密須拒周之狀,故知文王侵此三國,征兵於密,密人拒其義兵也。密須,紂黨,所以文王得征兵者,杜預云「密須,今安定密縣」,則在文其統內。《書傳》云:「文王受命三年伐密須,則阮、徂、共又在伐密之前。四年伐混夷,仍以天子之命命將率。則文王伐此三國之時,叛殷之形未著,密須在其統內,故得征兵也。密須之君,雖不達天命,亦是民之先覺者也。疑周將叛殷,故拒其征發。」皇甫謐云:「文王問太公:『吾用兵,孰可?』太公曰:『密須氏疑於我,我可先伐之。』管叔曰:『不可。其君,天下之明君,伐之不義。』太公曰:『臣聞先王之伐也,伐逆不伐順,伐險不伐易。』文王曰:『善』。遂侵阮、徂、共而伐密須。密須之人,自縛其君而歸文王。」謐雖采摭舊文,傅會為說,要言疑於伐我者,未為顯叛,文王得征兵而不從,叛始彰耳。三國犯周,而文王伐之,是義兵也。密須敢拒義兵,違其正道,是不直也。上言天使文王先平曲直,密須不直,故文王伐三國而亦伐密須也。王肅云:「無阮、徂、共三國。」孔晁云:「周有阮、徂、共三國,見於何書?」孫毓云:「案《書傳》文王七年五伐,有伐密須、大夷、黎、邘、崇,未聞有阮徂共三國助紂犯周、文王伐之之事。」皆以為無此三國,故訓徂為往。鄭必以為皆國名者,正以下言「徂旅」,徂有師旅,明徂是國,故知三國與密須充上四國之文。事在此詩,即成文也。於時書史散亡,安可更責所見?張融云:「晁豈能具數此時諸侯,而責徂、共非國也?《魯詩》之義,以阮、徂、共皆為國名。是則出於舊說,非鄭之創造。《書傳》七年,年說一事,故其言不及阮、徂、共耳。《書傳》亦無玁狁,《采薇》稱玁狁之難,復文王不伐之乎?鄭之所言,非無深趣,皇甫謐勤於考校,亦據而用之。」○傳「旅師」至「對遂」。○正義曰:《釋詁》云「旅、師」俱為「眾」也。對則為少多之異,散則可以相通,故云「旅,師」。嫌其止出一旅之人,故明之也。「按,止」,《釋詁》文。彼作「按」,定本及《集注》俱作「按」,於義是也。「旅,地名」。則毛意以旅為周地,而言徂者,上言侵阮遂往侵共,蓋自共復往侵旅。以文上不見,故於此言之。言整師以止密人之往旅地,則亦止其往阮、共、互相見也。「對,遂」,《釋言》文。王肅云:「密人之來侵也,侵阮遂往侵共,遂往侵旅,故『王赫斯怒』,於是整其師以止徂旅之寇。侵阮、徂、共,文次不便,不得復說旅,故於此而見焉。上曰『徂共』,此曰『徂旅』,又為周王之所禦,其密人亦可知也。省煩之義,詩人之微意也。」傳意或然。○箋「赫怒」至「之望」。○正義曰:「斯,盡」,《釋言》文。以軍出稱師為通名,今指言旅,則唯用一旅之人,故云「五百人為旅」。下箋云「小出兵」,明以德不以眾,是鄭意出一旅之人也。以對為答者,以天下心皆向己,舉兵所以答之,謂答天下向周之望,於理為切,故不從遂也。

依其在京,侵自阮疆。陟我高岡,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

(京,大阜也。矢,陳也。箋云:京,周地名。陟,登也。矢猶當也。大陵曰阿。文王但發其依居京地之眾,以往侵阮國之疆。登其山脊而望阮之兵,兵無敢當其陵及阿者,又無敢飲食於其泉及池水者。小出兵而令驚怖如此,此以德攻,不以眾也。陵、泉重言者,美之也。每言我者,據後得而有之而言。○疆,居良反。注同。脊,井亦反。令,力成反。重,直用反。)

度其鮮原,居岐之陽,在渭之將。萬邦之方,下民之王。

(小山別大山曰鮮。將,側也。方,則也。箋云:度,謀。鮮,善也。方,猶鄉也。文王見侵阮而兵不見敵,知己德盛而威行,可以遷居,定天下之心,乃始謀居善原廣平之地,亦在岐山之南,居渭水之側,為萬國之所嚮,作下民之君。後竟徙都於豐。○鮮,息淺反,又音仙。別,彼列反。)

疏「依其」至「之王」。○毛以為,上既言興師伐密,遂天下之心,此又本密人不義來侵,周人恕無之意。言密人之來也,依止其在我周之京丘大阜之傍,其侵自阮地之疆為始,乃升我阮地之高岡。周人見其如此,莫不怒之,曰:汝密須之人,無得陳兵於我周地之陵,此乃我文王之陵,我文王之阿。無得飲食我周地之泉,此乃我文王之泉,我文王之池。言皆非汝之有,不得犯之。民疾密須如是,故文王遂往伐之。征密既勝,文王於是謀度其鮮山之傍,平泉之地。此地居岐山之南,在渭水之側,背山跨水,營建國都,乃為萬邦之所法則,下民之所歸往。言其怒以天下為心,其伐與百姓同欲,別起都邑,為萬民之王。○鄭以為,上言怒而出兵,此言征伐之事。言文王之所征發,不用多兵,但取依居其在京地之眾,為一旅之人。以此而往侵,自阮國之疆為始。既至阮國,乃登我所伐得者阮國之高岡以望之。阮國之兵眾,才始望之,未嘗交戰,而此國之兵莫不驚走,無敢當我陵,無敢當我阿者,無敢飲我泉,無敢飲我池者。因此而往伐徂、共、密須皆克之矣。既兵不見敵者,知己德盛威行,可以遷徙都邑,安定民心。乃始謀居於其善原廣平之地,居岐山之南,在渭水之側,為萬國之所向,作下民之君王。○傳「京,大阜。矢,陳」。○正義曰:以密人依之而侵周,故為大阜也。《釋地》云:「大陸曰阜。大阜曰陵。」李巡曰:「土地獨高大名阜。阜最大為陵。」然則大阜為陵,不為京矣。言「京,大阜」者,《釋丘》曰:「絕高為之京。」李巡曰:「丘高大者為京。」然則京亦土之高者,與大阜同。密人之來,則云依京。周人怒之,則云我陵。明京、陵一物,故以大阜言之也。「矢,陳」,《釋詁》文。王肅云:「密人乃依阻其京陵來侵,自文王阮邑之疆。密人升我高岡。周人皆怒曰:汝無陳於我陵,是乃我文王之陵阿也。泉池非汝之有,勿敢飲食之。」○箋「京周」至「而言」。○正義曰:以言「依其在京」,即云「侵自阮疆」,明以依京之人侵阮,故知「京,周地名」。「陟,登」,《釋詁》文。矢實陳義。欲言威武之盛,敵不敢當。以其當侵而陳,故言「矢猶當也」。「大陵曰阿」,《釋地》文。周地廣矣,獨言依京,故知文王但發其依居京地之眾。箋以京為周地小別名,則京是周之所都之邑,以其兵少,故唯發近民也。上言征兵於密須,乃似盡國不足。今言少發而足,所以前征兵者,蓋以密人疑之,故征兵以嘗之,非為密須兵也。始侵其境而即登岡,故知是望其兵眾。始見登高而望,即不敢當陵飲泉,而驚散走也。文王之所伐者,混夷曆年始服,崇則再駕乃降。於此獨得易者,敵有強弱,故難易不同。○傳「小山」至「方則」。○正義曰:《釋山》云:「小山別大山鮮。」孫炎曰:「別,不相連也。」渭是水也。居必在傍,故以「將」為「側」。《論語》云:「且知方也。」謂知禮法。此則亦法也,故以「方」為「則」也。○箋「度謀」至「於豐」。○正義曰:「度,謀。鮮,善」,皆《釋詁》文。以其已係岐陽,不應復言餘山,故以鮮為善也。諸言方者,皆謂居在他所,人向望之,故云「方,猶向也」。必知己德盛威行乃遷居者,以威若不行,則民情未樂,遠方不湊,則隨宜而可令。威德既行,歸從益眾,非處廣平之地,無以容待四方,故知民既復從乃遷居要所也。大王初遷,已在岐山,故言亦在岐山之陽,是去舊都不遠也。《周書》稱「文王在程,作《程寤》《程典》」。皇甫謐云:「文王徙宅於程。」蓋謂此也。箋嫌此即是豐,故云「後竟徙都於豐」。知此非豐者,以此居岐之陽,豐則岐之東南三百里耳。

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

(懷,歸也。不大聲見於色。革,更也。不以長大有所更。箋云:夏,諸夏也。天之言云:我歸人君有光明之德,而不虛廣言語,以外作容貌,不長諸夏以變更王法者。其為人不識古,不知今,順天之法而行之者。此言天之道,尚誠實,貴性自然。○見,賢遍反。)

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墉。

(仇,匹也。鉤,鉤梯也,所以鉤引上城者。臨,臨車也。衝,衝車也。墉,城也。箋云:詢,謀也。怨耦曰仇。仇方,謂旁國。諸侯為暴亂大惡者,女當謀征討之,以和協女兄弟之國,率與之往。親親則萬志齊心,一也。當此之時,崇侯虎倡紂為無道,罪尤大也。○詢音荀。鉤,古候反,又古侯反。援音袁。臨如字,《韓詩》作「隆」。衝,昌容反,《說文》作「䡴」。䡴,陷陣車也。墉音容。梯,他兮反。)

疏「帝謂」至「崇墉」。○毛以為,天帝告語此文王曰:我當歸於明德。以文王有明德,故天歸之。因說文王明德之事。不大其音聲以見於顏色而加人,不以年長大以有變革於幼時。言其天性自然,少長若一。不待問而自識,不由學而自知。其所動作,常順天之法則。以此,故天歸之,而使伐崇。天帝告語此文王曰:其伐崇也,當詢謀於女匹己之臣,以問其伐人之方。和同汝之兄弟。君臣既合,親戚和同,乃以汝鉤援之梯,與汝臨衝之車,以往伐彼崇城。言天意歸就文王,故文王於是伐崇也。○鄭以為,天帝告語文王曰:我之所歸,歸於人君而有光明之德,而不虛廣其言語之音聲,以外作容貌之色;又不自以長諸夏之國,以變更於王法。其為人不記識古事,不學知今事,常順天之法而行之。如此者,我當歸之。言文王德實能然,為天所歸。崇侯反於此道,天使文王伐之。天帝告語文王曰:當詢謀汝怨偶之傍國,觀其為暴亂大惡者,而征討之。其征之也,當和同汝兄弟之國,相率與之而往。餘同。○傳「不大」至「所更」。○正義曰:此傳質略。孫毓云:「不大聲色以加人。」毛以言不以長大有所更,則以夏為大。王肅云:「非以幼弱未定,長大有所改更。言幼而有天性,長幼一行也。」○箋「夏諸」至「自然」。○正義曰:箋以大為音聲,以作色忿人,長大淫恣而改其本性。此則中人以上皆免之矣,不足以美文王。下言伐崇討崇之反道,則此經當陳人君之正道,不得以夏為大,故以夏為諸夏。虛廣言語,以外作容貌,謂色取人而行違,虛名而不實也。不長諸夏以變更王法者,謂為諸侯之長,自以身居尊位,無所畏憚,變亂正法也。崇侯與文王俱為紂之上公,是長諸侯也。詩意言又無此行,則崇侯有之矣,故天命文王使伐人之道,貴其識古知今。此不識古不知今為美者,言其意在篤誠,動順天法,不待知令識古,比校乃行耳。不謂人不須知古今也。言天之道尚誠實,貴性自然者,明此經所陳,皆是誠實自然之事也。變更王法者,若虢石父導王為非,崇侯虎倡紂為無道,變亂典刑者也。而孫毓以創業改制為難,非其難也。○傳「仇匹」至「墉城」。○正義曰:「仇,匹」,《釋詁》文。鉤援一物,正謂梯也。以梯倚城,相鉤引而上,援即引也。故云「鉤,鉤梯,所以鉤引上城者」。《墨子》稱公輸般作云梯以攻宋,蓋此之謂也。臨者,在上臨下之名;衝者,從傍衝突之稱,故知二車不同。兵書有作臨車、衝車之法,《墨子》有備衝之篇,知臨、衝俱是車也。《說文》云:「城,所以盛民也。」「墉,城垣也。」彼細辨其名耳,散則墉亦城也。○箋「怨偶」至「尤大」。○正義曰:「怨偶曰仇」,《左傳》云方者,居一方之辭,故為傍國之諸侯。以當伐之,故皆為暴亂大惡者。紂黨多矣,所以獨伐崇者,當此之時,崇侯虎導紂為無道之事,其罪惡尤大,故伐之。「倡紂為無道」,《我應》文。注云:「倡,導也。」

臨衝閑閑,崇墉言言。執訊連連,攸馘安安。是類是禡,是致是附,四方以無侮。

(閑閑,動搖也。言言,高大也。連連,徐也。攸,所也。馘,獲也。不服者,殺而獻其左耳曰馘。於內曰類。於野曰禡。致,致其社稷群臣。附,附其先祖,為之立後,尊其尊而親其親。箋云:言言,猶孽孽,將壞貌。訊,言也。執所生得者而言問之,及獻所馘,皆徐徐以禮為之,不尚促速也。類也、禡也,師祭也。無侮者,文王伐崇,而無復敢侮慢周者。○訊音信,字又作「訙」,又作「誶」,並同。馘,古獲反,字又作「聝」,《字林》截耳則作耳旁,獻首則作首旁。類如字,本或依《說文》作「禷」。禡,馬嫁反。搖如字,一音羊照反。「群神」,本或作「群臣」。孽,魚列反,又五葛反。)

臨衝茀茀,崇墉仡仡。是伐是肆,是絕是忽,四方以無拂。

(茀茀,彊盛也。仡仡,猶言言也。肆,疾也。忽,滅也。箋云:伐,謂擊刺之。肆,犯突也。《春秋傳》曰:「使勇而無剛者肆之。」拂猶佹也。言無復佹戾文王者。○茀音弗。仡,魚乙反,《韓詩》云:「搖也。」《說文》作「忔」。肆音四。拂,符弗反,王:「違也。」刺,七亦反。佹,九委反,戾也。復,扶又反。)

疏「臨衝」至「無拂」。○毛以為,文王之伐崇也,兵至則服,無所用武。其臨衝之車閑閑然動搖而已,不用之以攻敵。崇城言言然高大,如無所毀壞。既伐崇服之,則執其可言問者,連連然舒徐,盡其情而不逼迫也。所以當馘左耳者,安安然不暴疾也。文王之於此行,非直吊民伐罪,又能敬事明神。初出兵之時,於是為類祭。至所征之地,於是為禡祭。既克崇國,於是運致其社稷群神而來,更存祭之。於是依附其先祖宗廟,於國為之立後。文王伐得其罪,行得其法,四方服其德,畏其威,是以無敢侮慢文王者也。深美其伐,重詳其事。言文王臨車衝車茀茀然強盛,崇城仡仡然高大,於是用師伐之,於是合兵疾往,於是殄絕之,於是討滅之。文王德足撫民,威足除惡,四方服德畏威,無敢違拂文王之志者。此天所以用文武伐殷也。○鄭唯以臨衝攻城,言言、仡仡為將壞之貌,伐為擊刺,肆為犯突為異。餘同。○傳「閑閑」至「其親」。○正義曰:以閑閑是臨衝之狀,車皆駕之而往,故為動搖。言言是城之狀,故為高大。傳唯云「言言,高大」,不說其高大之意。王肅云:「高大,言其無所壞。」傳意或然。若城無所壞,則是不戰而得。有訊、馘者,美文王以德服崇,不至於破國壞城耳。於時非無拒者,故得有訊、馘。「馘,獲」,《釋詁》文。「攸,所」,《釋言》文。《玉藻》云:「聽向任左。」故云「不服者,殺而獻其左耳曰馘」。罪其不聽命服罪,故取其耳以計功也。《釋天》云:「是類是禡,師祭也。」《王制》云:「天子將出,類乎上帝,禡於所征之地。」言類乎上帝,則類祭祭天也。祭天而謂之類者,《尚書》夏侯、歐陽說,以事類祭之,在南方,就南郊祭之。《春官·肆師》注云:「類,禮依郊祀而為之。」是用《尚書》說為義也。禡之所祭,其神不明。《肆師》注云:「禡,師祭也。祭造軍法者。其神蓋蚩尤。或曰黃帝。」是鄭以無明文,故疑之而為二說也。如鄭所說,類祭在郊。此傳言「於內曰類」者,以禡於所征之地,則是國境之外。類之雖在郊,猶是境內。以二祭對文,故云「於內曰類,於外曰禡」。謂境之外內,內非城內也。「致、附」承「類、禡」之下,則亦是敬神之事,故知致者,致其社稷群神;附者,附其先祖,為之立後。社稷是崇國之所尊,先祖是崇國之所親,今使神有所享,不絕其祀,是文王為之尊其尊而親其親也。致者,運轉之辭;附者,依倚之義。以社稷於人無親,故以致言之。先祖則依其子孫,故以附言之。崇侯有罪,當滅其國,所以復得致其群神、為之立後者,蓋以崇侯虎身有罪耳,其先祖嘗有大功,不當絕祀,擇其親賢,更為立後,使得奉其宗廟,存其社稷也。言致,則文王致之自近,非復舊國,當小於舊耳。○箋「言言」至「周者」。○正義曰:箋以詩美文王以德服崇,若臨衝本所不用,則不應言之。今詩言衝,則是用以攻城,故知言言、仡仡皆是將壞之貌。《碩人》言「庶薑孽孽」,是壞城之容,故猶孽孽也。徐徐以禮為之,不尚促速,明有餘力,不急急為之也。僖十九年《左傳》曰:「文王聞崇亂而伐之,軍三旬不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則似兵合不戰。此云壞城執訊者,凡所褒美,多過其實。此言訊、馘,必當戰矣。蓋知戰不敵,然後乃降。彼《左傳》子魚欲勸宋公修德,故隱其戰事,而言其降耳。傳不言類、禡是祭,故辨之云:「師祭名也。」崇是大敵,伐即克之,故無復敢侮慢周者。竟文王之世,不復伐國,是由無侮故也。○傳「茀茀」至「忽滅」。○正義曰:此茀茀亦宜猶上閑閑,而云「強盛」者,以茀茀、閑閑文不相類,則上言車之動,此言車之形,故不同也。肆與《大明》「肆伐大商」文同,故以肆為疾。既為疾伐,亦不得與鄭同也。王肅云:「至疾乃威有罪。」則肅意謂伐之疾,傳亦或然。忽滅者,言忽然而滅,非訓忽為滅也。○箋「伐謂」至「文王者」。○正義曰:以「是伐」之文在「崇墉」之下,故伐謂擊之刺之。《牧誓》曰:「不愆於四伐五伐乃止齊焉。」是謂擊刺為伐也。肆謂「犯突」,言犯師而衝突之,故引《春秋傳》為證也。案《左傳》隱九年云:「使勇而無剛者,嘗寇而速去之。」文十二年《左傳》云:「若使輕者肆焉,其可。」其言皆不與此同。鄭以「輕者」與「勇而無剛」義同,故引之而遂謬也。

《皇矣》八章,章十二句。

卷十六(十六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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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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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臺》,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樂其有靈德,以及鳥獸昆蟲焉。(箋云:民者,冥也。其見仁道遲,故於是乃附也。天子有靈臺者,所以觀祲象,察氣之妖祥也。文王受命,而作邑于豐,立靈臺。《春秋傳》曰:「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雲物,為備故也。」○靈臺,杜預注《左傳》云:「靈臺在始平鄠縣,今屬京兆府所管。」昆,古門反,鄭注《禮記》云:「明也。」蟲,直弓反,本或作「虫」,非。冥,亡丁反。冥冥,無知貌。《字林》云:「幽也。」又亡定反。祲,子鴆反,陰陽氣相侵,漸成祥。觀,古亂反。下「觀台」、「節觀」同。)

疏「《靈台》五章,章四句」至「昆蟲焉」。○正義曰:作《靈台》詩者,言民始附也。文王受天之所命,而民樂有其神靈之德,以及鳥獸昆蟲焉。以文王德及昆蟲,民歸附之,故作此詩以歌其事也。經說作台,序言始附,則是作台之時民始附也。文王嗣為西伯,三分天下而有其二,則為民所從,事應久矣。而於作台之時,始言民附者,三分有二,諸侯之君從文王耳,其民從君而來,其心未見靈德。至於作台之日,民心始知,故言始附,謂心附之也。往前則貌附之耳。此言作台而民始附,則其附在受命六年。而序追言受命者,以民心之附,事亦有漸。初受命已附,至作台而齊心,故係之受命,見附之所由也。言民始附,首章及二章上二句是也。樂其有靈德,以及鳥獸昆蟲者,二章下二句及三章是也。台、囿、沼皆言靈,是明文王有靈德之義。麀鹿,獸也。白鳥,鳥也。昆蟲者,《王制》注云:「昆,明也。明蟲者,得陽而生,得陰而藏。」陰陽即寒溫也,故《祭統》注云:「昆蟲,溫生寒死之蟲。」然則諸蟄蟲皆是也。此經無昆蟲之事,而三章言魚,魚亦蟲之別名,舉潛物以見陸產,故言昆蟲以總之。經先言獸,序先言鳥者,作囿主以養獸,故先言之。序則從其言便,故不同也。四章、卒章言政教得所,合樂詳之,亦是靈德之事,故序略之也。○箋「民者」至「備故」。○正義曰:「民者,冥也」,《孝經·援神契》文。以其冥冥無知,其見仁道遲,故於是始附,解其晚附之意也。又解台之所用,天子有靈台,所以觀祲象,察氣之妖祥故也。四方而高曰台。以天象在上,須登台望之,故作台以觀天也。《春官·氐祲》「掌十煇之法,以觀妖祥,辨吉凶。一曰祲,二曰象,三曰鐫,四曰監,五曰闇,六曰瞢,七曰彌,八曰敘,九曰隮,十曰想。」注云:「妖祥,善惡之征。鄭司農云:『煇,謂日光氣也。祲,陰陽氣相侵也。象者,如赤鳥也。闇,日月食也。瞢,謂日月瞢瞢無光也。敘者,云有次敘,如山在日上也。』玄謂『鐫謂日旁氣刺日也。監,冠珥也。彌,氣貫日也。隮,虹也。想,雜氣有似,可形想也』。」此十者,皆舉天之異啤x視祲之官,當在靈台之上視之,故箋取以為說。十煇而唯言祲、象者,舉其初二事,餘從可知也。《馮相氏》、《保章氏》亦云:「觀天下之妖祥。」則在台觀之。獨引《視祲》之事者,以視祲為官名,則是仰觀之主,故特取之。其實馮相、保章之所觀者,亦在靈台也。又解文王作台之處,故言「文王受命,而作邑於豐,立靈台」。明此靈台在豐邑之都也。《含神務》曰:「作邑於豐,起靈台。」《易乾鑿度》亦云:「伐崇作靈台。」是靈台在豐邑之都文也。所引《春秋傳》曰者,僖五年《左傳》文,引之證台是觀氣所用。彼云:「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此略引之,故與彼小異。此靈台所處,在國之西郊,諸儒以無正文,故其說多異。《異義》、《公羊》說「天子三,諸侯二。天子有靈台以觀天文,有時台以觀四時施化,有囿台觀鳥獸魚鱉。諸侯當有時台、囿台。諸侯卑,不得觀天文,無靈台。皆在國之東南二十五里,東南少陽用事,萬物著見。用二十五里者,吉行五十里,朝行暮反也」。《韓詩》說「辟雍者,天子之學,圓如璧,壅之以水,示圓,言辟,取辟有德。不言辟水,言辟雍者,取其雍和也,所以教天下春射秋饗,尊事三老五更。在南方七里之內,立明堂於中,《五經》之文所藏處,蓋以茅草,取其潔清也」。《左氏》說「天子靈台在太廟之中,壅之靈沼,謂之辟雍。諸侯有觀台,亦在廟中。皆以望嘉祥也」。《毛詩》說「靈台,不足以監視。靈者,精也,神之精明稱靈,故稱台曰靈台,稱囿曰靈囿,稱沼曰靈沼。謹案《公羊傳》、《左氏》說皆無明文。說各有以,無以正之。玄之聞也,《禮記·王制》天子命之教然後為學。小學在公宮之左,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宮。天子將出征,受命於祖,受成於學。出征執有罪,反,釋奠於學,以訊馘告」。然則太學即辟雍也。《詩·頌·泮水》云:「既作泮宮,淮夷攸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淑問如皋陶,在泮獻囚。」此復與辟雍同義之證也。《大雅·靈台》一篇之詩,有靈台,有靈囿,有靈沼,有辟雍。其如是也,則辟雍及三靈皆同處在郊矣。囿也、沼也,同言靈。於台下為囿為沼,可知小學在公宮之左,大學在西郊。王者相變之宜,眾家之說各不昭皙,雖然於郊差近之耳,在廟則遠矣。《王制》與《詩》,其言察察,亦足以明之矣。如鄭此說,靈台與辟雍同處,辟雍即天子大學也。《王制》言大學在郊,乃是殷製。其周制,則太學在國。太學雖在國,而辟雍仍在郊。何則?囿、沼魚鳥所萃,終不可在國中也。辟雍與太學為一,所以得太學移而辟雍不移者,以辟雍是學之名耳。《王制》以殷之辟雍與大學為一,故因而說之,不必常以太學為辟雍小學亦可矣。周立三代之學,虞庠在國之西郊,則周以虞庠為辟雍矣。若然,魯是周之諸侯,於郊不當有學,泮宮亦應在國。而《禮器》注云:「頖宮,郊之學也,《詩》所謂泮宮也。字或為郊宮。」不在國者,以其詩言「魯侯戾止」,是行往適之,故知在郊。蓋魯以周公之故,尊之使用殷禮,故學在其郊也。鄭以靈台、辟雍在西郊,則與明堂、宗廟皆異處矣。案《大戴禮·盛德篇》云:「明堂者,所以明諸侯尊卑也。外水名曰辟雍。」《政穆篇》云:「大學,明堂之東序也。」如此文,則辟雍、明堂同處矣,故諸儒多用之。盧植《禮記注》云:「明堂即大廟也。天子太廟,上可以望氣,故謂之靈台。中可以序昭穆,故謂之太廟。圓之以水,似辟,故謂之辟雍。古法皆同一處,近世殊異,分為三耳。」蔡邕《月令論》云:「取其宗廟之清貌則曰清廟,取其正室之貌則曰太廟,取其堂則曰明堂,取其四門之學則曰太學,取其周水圓如璧則曰辟雍。異名而同事,其實一也。」穎子容《春秋釋例》云:「太廟有八名,其體一也。肅然清靜謂之清廟,行禘祫、序昭穆謂之太廟,告朔行政謂之明堂,行饗射、養國老謂之辟雍,占云物、望氣祥謂之靈台,其四明之學謂之太學,其中室謂之太室,總謂之宮。」賈逵、服虔注《左傳》亦云:「靈台在太廟明堂之中。」此等諸儒,皆以廟、學、明堂、靈台為一。鄭必知皆異處者,袁準《正論》云:「明堂、宗廟、太學,禮之大物也,事義不同,各有所為。而世之論者,合以為一體,取《詩》、《書》放逸之文、經典相似之語而致之,不復考之人情,驗之道理,失之遠矣。夫宗廟之中,人所致敬,幽隱清靜,鬼神所居。而使眾學處焉,饗射其中,人鬼慢黷,死生交錯,囚俘截耳,瘡痍流血,以幹犯鬼神,非其理矣。且夫茅茨采椽,至質之物,建日月,乘玉輅,以處其中,象箸玉杯而食於土簋,非其類也。如《禮記》先儒之言,明堂之制四面,東西八丈,南北六丈。禮,天子七廟,左昭右穆,又有祖宗不在數中。以明堂之制言之,昭穆安在?若又區別,非一體也。夫宗廟,鬼神之居,祭天而於人鬼之室,非其處也。夫明堂,法天之宮,非鬼神常處,故可以祭天,而以其祖配之。配其父於天位,可也。事天而就人鬼,則非義也。自古帝王,必立大小之學,以教天下。有虞氏謂之上庠、下庠,夏後氏謂之東序、西序,殷謂之右學、左學,周謂之東膠、虞庠,皆以養老乞言。《明堂位》曰:『瞽宗,殷學也。』周置師保之官,居虎門之側。然則學宮非一處也。《文王世子》『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籥,皆於東序』。又曰:『秋學禮,冬學書。禮在瞽宗,書在上庠。』此周立三代之學也。可謂立其學,不可謂立其廟,然則太學非宗廟也。又曰:『世子齒於學,國人觀之。』宗廟之中,非百姓所觀也。《王制》曰:『周人養國老於東膠。』不曰辟雍。養國老於右學,養庶老於左學。宗廟之尊,不應與小學為左右也。辟雍之制,圓之以水。圓象天,取生長也。水潤下,取其惠澤也。水必有魚鱉,取其所以養也。是故明堂者,大朝諸侯講禮之處。宗廟,享鬼神歲覲之宮。辟雍,大射養孤之處。大學,眾學之居。靈台,望氣之觀。清廟,訓儉之室。各有所為,非一體也。古有王居明堂之禮,《月令》則其事也。天子居其中,學士處其內,君臣同處,死生參並,非其義也。大射之禮,天子張三侯,大侯九十步,其次七十步,其次五十步,辟雍處其中。今未知辟雍廣狹之數,但二九十八加之,辟雍則徑三百步也。凡有公卿大夫諸侯之賓,百官侍從之眾,殆非宗廟中所能容也。禮,天子立五門,又非一門之間所能受也。明堂以祭鬼神,故亦謂之廟。明堂太廟者,明堂之內太室,非宗廟之太廟也。於辟雍獻捷者,謂鬼神惡之也。或謂之學者,天下之所學也。總謂之宮,大同之名也。生人不謂之廟,此其所以別也。先儒曰:『《春秋》人君將行,告宗廟,反獻於廟。』《王制》釋奠於學,以訊馘告,則太學亦廟也。其上句曰『小學在公宮之左,太學在郊』,明太學非廟,非所以為證也。周人養庶老於虞庠,虞庠在國之西郊。今《王制》亦小學近而太學遠,其言乖錯,非以為正也。穎氏云:『公既視朔,遂登觀台。』以其言遂,故謂之同處。夫遂者,遂事之名,不必同處也。馬融云『明堂在南郊,就陽位』,而宗廟在國外,非孝子之情也。古文稱明堂陰陽者,所以法天道,順時政,非宗廟之謂也。融云『告朔行政,謂之明堂』。夫告朔行政,上下同也,未聞諸侯有明堂之稱也。順時行政,有國皆然,未聞諸侯有居明堂者也。齊宣王問孟子:『人皆謂我毀明堂,毀諸?已乎?』孟子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夫宗廟之毀,非獨王者也。若明堂即宗廟,不得曰『夫明堂,王者之宗廟也』。且說諸侯而教毀宗廟,為人君而疑於可毀與否,雖復淺丈夫,未有是也。孟子,古之賢大夫,而皆子思弟子,去聖不遠,此其一證也。《屍子》曰:『昔武王崩,成王少,周公踐東宮,祀明堂,假為天子。』明堂在左,故謂之東宮。王者而後有明堂,故曰祀明堂,假為天子。此又其證也。」竊以準之此論,可以申明鄭意。《大戴禮》,遺逸之書,文多假托,不立學官,世無傳者。其《盛德篇》云明堂「外水名曰辟雍」,《政穆篇》稱「太學明堂之東序」,皆後人所增,失於事實,故先儒雖立異端,亦不據為說。然則明堂非廟,而《月令》云「天子居明堂太廟」者,以明堂是祭神之所,故謂之明堂。太廟者,正謂明堂之太室,非宗廟之太廟也。《明堂位》云:「太廟,天子明堂。」自謂製如明堂,非太廟名明堂也。廟與明堂不同,則靈台又宜別處,故靈台、辟雍皆在郊也。

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

(神之精明者稱靈。四方而高曰臺。經,度之也。攻,作也。不日有成也。箋云:文王應天命,度始靈臺之基趾,營表其位。眾民則築作,不設期日而成之。言說文王之德,勸其事,忘己勞也。觀臺而曰靈者,文王化行,似神之精明,故以名焉。○度,待洛反。下同。應,應對之應。說音悅。)

疏「經始」至「成之」。○正義曰:言文王有德,民心附之。既徙於豐,乃經理而量度,初始為靈台之基趾也。既度其處,乃經理之,營表之。其位既定,於是天下眾庶之民則競攻而築作之,不設期日而已成之。民悅其德,自勸其事,是民心附之也。○傳「神之」至「成」。○正義曰:靈是神之別名,對則有精粗之異,故辨之云「神之精明者」。稱靈,則靈之為稱,就神中精者而名也。「四方而高曰台」,《釋宮》文。經度之,謂經理而量度之。攻作,謂庶民築作之。不日有成,謂不設期日,已成功,言民心樂為之也。○箋「文王」至「以名焉」。○正義曰:非天子不得作靈台,故本之云「文王應天命,始度靈台之基趾」也。營表其位,謂以繩度立表,以定其位處也。傳唯解靈之名,不解名台為靈之意,故申之。此實觀氣祥之台,而名曰靈者,以文王之化行,似神之精明,故以名焉。以此言文王之台,故因言文王之化行耳。其實天子之台皆名曰靈台。服虔《左傳》注云:「天子曰靈台,諸侯曰觀台。」是也。若然《書傳》說「武王渡河,言觀台亞」者,彼謂在台仰觀之人,不得謂其人為台,故指實言觀也。僖十五年《左傳》云:「秦伯獲晉侯以歸,乃舍諸靈台。」秦是諸侯,而得有靈台者,杜預云:「在京兆鄠縣,周之故台也。」哀二十五年《左傳》曰:「衛侯為靈台於藉圃。」言為,則是新造。其時僭名之也。

經始勿亟,庶民子來。

(箋云:亟,急也。度始靈臺之基趾,非有急成之意。眾民各以子成父事而來攻之。○亟,居力反。)

王在靈囿,麀鹿攸伏。

(囿,所以域養禽獸也。天子百里,諸侯四十里。靈囿,言靈道行於囿也。麀,牝也。箋云:攸,所也。文王親至靈囿,視牝鹿所遊伏之處,言愛物也。○囿音又,徐于目反。麀音憂。牝,頻刃反。處,昌慮反。)

疏傳「囿所以」至「於囿」。○正義曰:《春秋》成十八年築鹿囿。昭九年築郎囿。則囿者,築牆為界域而禽獸在其中,故云「囿,所以域養禽獸也」。天子百里,諸侯四十里,解正禮耳。其文王之囿,則七十里,故《孟子》云:「齊宣王問於孟子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曰:『《書傳》有之。』曰:『若是其大乎?』『民猶以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是宣王自以為諸侯而問,故云「諸侯四十里」。以宣王不舉天子而問及文王之七十里,則以為文王非天子之制,明天子不止七十里,故宜為百里也。又解囿稱靈意,言「靈道行於囿也」。鄭《駁異義》云:「同言靈者,於台下為囿、沼,則似因台為名,其實亦因相近,靈道遍行,故皆稱靈也。」《釋獸》云:「鹿牡麚、牝麀。」是為鹿牝也。

麀鹿濯濯,白鳥翯翯。

(濯濯,娛遊也。翯翯,肥澤也。箋云:鳥獸肥盛喜樂,言得其所。○濯,直角反。翯,戶角反,《字林》云:「鳥白肥澤曰翯。」下沃反。樂音洛。下文「於樂」、注「喜樂」皆同。)

疏傳「濯濯」至「肥澤」。○正義曰:娛樂遊戲,亦由肥澤故也,二者互相足。

王在靈沼,於牣魚躍。

(沼,池也。靈沼,言靈道行於沼也。牣,滿也。箋云:靈沼之水,魚盈滿其中,皆跳躍,亦言得其所。○沼,之邵反。牣音刃。躍,羊略反。跳,徒彫反。)

虡業維樅,賁鼓維鏞。於論鼓鐘,於樂辟廱。

(植者曰虡,橫者曰栒。業,大版也。樅,崇牙也。賁,大鼓也。鏞,大鐘也。論,思也。水旋丘如璧曰辟廱,以節觀者。箋云:論之言倫也。虡也、栒也,所以懸鐘鼓也。設大版於上,刻畫以為飾。文王立靈臺,而知民之歸附。作靈囿、靈沼,而知鳥獸之得其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合樂以詳之,於得其倫理乎?鼓與鐘也。於喜樂乎?諸在辟廱中者,言感於中和之至。○虡音巨。樅,徐七凶反,又音衝,衝牙也。沈又音子容反。賁,符云反,字亦作「鼖。鏞音容。於音烏,鄭如字。下「於樂」、「於論」皆同。論,盧門反,一云:「鄭音倫。」下同。辟音壁。注同。植,恃職反,栒,旬尹反。縣音玄。)

疏「虡業」至「辟雍」。○毛以為,文王既立靈台,而知民心歸附。作沼囿,而知鳥獸得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作樂以詳之,觀己之德行審否,故使人設植者之虡,橫者之栒,上加大版而捷業然。又有崇牙,其飾維樅然。於此虡業之上,懸賁之大鼓,及維鏞之大鍾,然後使人擊之,觀其和否。於是思念鼓鍾,使之和諧。於是作樂在此辟雍宮中。是王之靈道行於人物之驗。○鄭唯下二句別,義俱在箋。○傳「植者」至「節觀者」。○正義曰:《釋器》云:「木謂之虡。」孫炎曰:「虡栒之植,所以懸鍾磬也。」郭璞曰:「懸鍾磬之木,植者名為虡。」然則懸鍾磬者,兩端有植木,其上有橫木,謂直立者為虡,謂橫牽者為栒。栒上加之大版,為之飾。《釋器》云:「大版謂之業。」孫炎曰:「業所以飾栒,刻板捷業,如鋸齒也。其懸鍾磬之處,又以彩色為大牙,其狀隆然,謂之崇牙。」言崇牙之狀樅樅然。《有瞽》曰:「設業設虡,崇牙樹羽。」此樅亦文承「虡業」之下,故知樅即崇牙之貌樅樅然也。賁,大也,故謂大鼓為賁鼓。《冬官·韗人》云:「鼓長八尺,鼓四尺,中圍加三之一,謂鼖鼓。」注亦云:「大鼓謂之鼖。」是也。《釋樂》云:「大鍾謂之鏞。」李巡曰:「大鍾音聲大。鏞,大也。」郭璞曰:「亦名鑮也。」水旋丘如璧者,璧體圓而內有孔,此水亦圓而內有地,猶如璧然。土之高者曰丘,此水內之地未必高於水外,正謂水下而地高,故以丘言之。以水繞丘所以節約觀者,令在外而觀也。定本及《集注》「鏞大鍾」之下云:「論,思也。」則其義不得同鄭也。○箋「論之」至「之至」。○正義曰:以倫理之字宜為倫,故曰「論之言倫傳」。唯言栒虡植橫,不言所用,故申明之,言所以懸鍾鼓也。以經有鍾鼓,故特言之。其磬鑮亦有栒虡也。又解上言台、沼,此言作樂之意。文王知民心歸附,鳥獸得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大合諸樂以詳之。言欲詳審己德,觀其實允人物之心以否也。此在辟雍合樂,必行養老之禮,但主言樂之得理,不美養老之事,故言不及焉。治世之音安以樂,故在辟雍之內與聞之者,莫不喜樂,是其和之至也。

於論鼓鐘,於樂辟廱。鼉鼓逢逢,蒙瞍奏公。

(鼉,魚屬。逢逢,和也。有眸子而無見曰蒙。無眸子曰瞍。公,事也。箋云:凡聲,使瞽矇為之。○鼉,徒何反,沈又音檀。《草木疏》云:形似蜥蜴,四足長丈餘,甲如鎧,皮堅厚,宜冒鼓。逢,薄紅反,《埤蒼》云:「鼓聲也。」字作「韸」,徐音豐。蒙音蒙。瞍,依字作「叟」,蘇口反,亦作「瞍」,《說文》云:「無目也。」《字林》先幺反,云:「目有眸無珠子也。」眸,莫侯反。)

疏傳「鼉魚」至「公事」。○正義曰:《月令》:「季夏,命漁師伐蛟取鼉。」漁師,取魚之官,故知鼉是魚之類屬也。《書傳》注云:「鼉如蜥蜴,長六七尺。」陸機《疏》云:「鼉形似水蜥蜴,四足長丈餘,生卵大如鵝卵,甲如鎧甲,今合樂鼉魚甲是也。其皮堅,可以冒鼓。」《月令》注亦云:「鼉皮可以冒鼓也。」美鼓之得理,而云逢逢,故知為和也。蒙、瞍皆無目之名,就無目之中以為等級。蒙者,言其蒙々然無所見,故知有眸子而無見曰蒙,即今之青盲者也。蒙有眸子,則瞍當無,故云「無眸子曰瞍」。其瞽亦有眸子,蒙之小別也,故《春官·瞽蒙》注鄭司農云:「無目關謂之瞽。有目關而無見謂之蒙。有目而無眸子謂之瞍。」亦與此傳同也。此則對而為名,其總則皆謂之瞽。《尚書》謂舜為瞽子,《外傳》云「吾非瞽史」。《周頌》有《有瞽》之篇,《周禮》有瞽蒙之職,是瞽為總也。《周禮》瞽蒙二字已是為官名,故文不及瞍。此言瞍,不言瞽,各從文之所便。《外傳》稱「蒙誦瞍賦」,亦此類也。《周禮》上瞽、中瞽、下瞽,以智之高下為等級,不以目為次第矣。「公,事」,《釋詁》文。

《靈臺》五章,章四句。

《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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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武》,繼文也。武王有聖德,復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箋云:繼文者,繼文王之王業而成之。昭,明也。○復,扶又反。王業,于況反。)

疏「《下武》六章,章四句」至「功焉」。○正義曰:經六章,皆言武王益有明智,配先人之道,成其孝思,繼嗣祖考之跡,皆是繼文能昭先人之功焉。經云「三後在天,王配於京」,則武王所繼,自大王、王季皆是矣。而序獨云「繼文」者,作者以周道積基,故本之於三後,言「世有哲王」,見積德之深遠,其實美武王能繼,唯在文王也。大王、王季雖脩德創業,為後世所因,而未有天命,非開基之主,不足使武王聖人繼之。又此篇在《文王》詩後,故詩言「繼文」,著其功之大,且見篇之次也。文王已受天命,故言「復受」,為亞前之辭。武王之受天命,白魚入舟是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

(武,繼也。箋云:下,猶後也。哲,知也。後人能繼先祖者,維有周家最大,世世益有明知之王,謂大王、王季、文王稍就盛也。○哲,張列反,本又作「悊」,又作「喆」,皆同。知音智。下同。)

疏傳「武,繼」。○正義曰:《釋詁》文。○箋「下猶」至「就盛」。○正義曰:居下世,即是在後,故云「下,猶後也」。「哲,智」,《釋言》文。言後人能繼祖者,維周家最大,謂大王、王季、文王稍稍就盛者也。王季為西伯,文王又受命,是稍盛也。不通數武王者,此言哲王,即是下文「三後」、「王配」之文,別在於下,故知世有之中,不兼武王也。

三后在天,王配于京。

(三后,大王、王季、文王也。王,武王也。箋云:此三后既沒登遐,精氣在天矣。武王又能配行其道於京,謂鎬京也。○假音遐,已也。本或作「遐」。)

疏箋「此三後」至「鎬京」。○正義曰:《曲禮下》云:「天子崩,告喪曰:『天王登遐。』」注云:「登,上也。遐,已也。」上已者,若仙去云耳。以三後皆號為王,故以天子之禮言之。武王居鎬,故知配行其道於京,謂鎬京也。

王配于京,世德作求。

(箋云:作,為。求,終也。武王配行三后之道於鎬京者,以其世世積德,庶為終成其大功。)

疏箋「作為」至「大功」。○正義曰:「作,為」,《釋言》文。「求,終」,《釋詁》文。世積厚德,是當王天下。文王未及誅紂,即是王事未終。武王乃終之,故云終成其大功。

永言配命,成王之孚。

(箋云:永,長。言,我也。命,猶教令也。孚,信也。此為武王言也。今長我之配行三后之教令者,欲成我周家王道之信也。王德之道成於信,《論語》曰:「民無信不立。」○成王,如字,又于況反。此為如字。)

疏箋「命猶」至「不立」。○正義曰:此承「王配於京」,是配三後,不配天,故以命為教令。此篇是武王之詩,於此獨云「此為武王言」者,餘文是作者以已之心論武王之事,此則稱武王口自所言,故辨之也。又解欲成王道,所為多矣,獨以信為言者,由王德之道成於信,欲使民信王道,然後天下順從,必伐紂,功成然始得耳。以民無信不立,故引《論語》以證之。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

(式,法也。箋云:王道尚信,則天下以為法,勤行之。)

永言孝思,孝思維則。

(則其先人也。箋云:長我孝心之所思。所思者,其維則三后之所行。子孫以順祖考為孝。)

媚茲一人,應侯順德。

(一人,天子也。應,當。侯,維也。箋云:媚,愛。茲,此也。可愛乎武王,能當此順德。謂能成其祖考之功也。《易》曰:「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

永言孝思,昭哉嗣服。

(箋云:服,事也。明哉,武王之嗣行祖考之事。謂伐紂定天下。)

疏「媚茲」至「嗣服」。○正義曰:既言武王能法則三後之道,故於此歎而美之。可愛乎,此一人之武王。所以可愛者,以其能當此維順之德。祖考欲定天下,武王能順而定之,是能當順德。又述武王所言而歎美之。武王自言,長我孝心之所思者,此事顯明哉。武王實能嗣行祖考之事,伐紂定天下,是能嗣祖考也。○傳「一人」至「侯維」。○正義曰:《曲禮下》云:「天子自稱曰予一人。」言其天下之貴,唯一人而已,謂天子為一人。「應,當」,《釋詁》文。又云:「維,侯也。」是侯得為維也。○箋「可愛」至「高大」。○正義曰:序言「繼文」,此云「順德」,故知是順其先人之心,成其祖考之德。所引《易》者,《升卦·象辭》。升卦巽下坤上,故言木生地中。木漸而順長以成樹,猶人順德以成功。彼謂一人之身,漸積以成,此則順父祖而成事,亦相類,故引以為證。定本作「慎德」。準約此詩上下及《易》,宜為順字。又《集注》亦作「順」,疑定本誤。○箋「服事」至「天下」。○正曰:「服,事」,《釋詁》文。《禮記·大傳》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故知嗣行祖考之事,唯謂伐紂定天下也。上言「永言配命」、「永言孝思」,其下句云「成王之孚」、「孝思維則」,亦是武王自言。此云「昭哉嗣服」,是作者美武王之辭,所以亦與「孝思」相連者,上云「永言孝思」,是武王自言,此又述武王之言,歎而美之,並此「孝思」之句,亦非武王自言,得與嗣服相連也。

昭茲來許,繩其祖武。

(許,進。繩,戒。武,跡也。箋云:茲,此。來,勤也。武王能明此勤行,進於善道,戒慎其祖考所履踐之迹,美其終成之。○來,王如字,鄭音賚。下篇「來孝」同。)

於萬斯年,受天之祜。

(箋云:祜,福也。天下樂仰武王之德,欲其壽考之言也。○祜音戶。下同。)

疏「昭茲」至「之祜」。○正義曰:既言武王能嗣行祖事,又美其為民所樂仰。言武王能明此勤行,進於善道,戒慎其祖考所行之跡而踐行之,猶行善不倦,故為天下樂仰,皆欲令武王得於萬年之壽,且又多受天之福祿。言武王行善之故,為民愛之如此。○傳「許進」至「武跡」。○正義曰:以禮法既許,而後得進,故以許為進。「繩,戒。武,跡」,皆《釋訓》文。○箋「茲此」至「成之」。○正義曰:「茲,此。來,勤」,皆《釋詁》文。戒慎祖考踐履之跡,謂謹慎奉行,故美其終成之。○箋「祜福」至「之言」。○正義曰:「祜,福」,《釋詁》文。以萬年受福,是祝慶之辭,故知武王為天下所樂仰,此是欲其得福之言也。

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

(遠夷來佐也。箋云:武王受此萬年之壽,不遠有佐。言其輔佐之臣,亦宜蒙其餘福也。《書》曰「公其以予萬億年」,亦君臣同福祿也。)

疏「受天」至「有佐」。○毛以為,民欲王受福,即實言其受福之事。武王既受得天之祜福,故四方諸侯之國皆貢獻慶之。又得於此萬年之壽,豈不遠有佐助之乎!言有遠方夷狄來佐助之也。此乘上章之文,故先言所受天之祜,因則為遠近之次,故先言四方,後言遠夷。四方,謂中國諸侯也。○鄭唯以下句為異。言武王得於此萬年之壽,不遠其有輔佐之臣。言王親近其臣,與之同福。○傳「遠夷來佐」。○正義曰:言不遠有佐,是遠有佐。遠人佐天子,唯夷狄耳,故知遠夷來佐之。《書敘》言:「武王既勝殷,西旅獻獒,巢伯來朝。」《魯語》曰:「武王克商,遂通道於九夷八蠻,蕭慎來賀。」是遠夷來佐之事。「不遐有佐」為遠夷,則「四方來賀」為諸夏。《民勞》傳曰:「四方,諸夏。」是也。○箋「武王」至「福祿」。○正義曰:箋以「不遐有佐」順文自通,不當反其言,故易之。武王既有萬年之壽,不遠有輔佐之臣,共蒙其福。其封為諸侯,則與周升降;其仕於王朝,則繼世在位,是其不與遠之。引《書》曰「公其以予萬億年」者,《洛誥》文。成王告周公,言公與我身,皆得萬億之年。既引其文,乃申其意,言彼亦君臣同福祿,故知此亦武王君臣同受福矣。

《下武》六章,章四句。

《文王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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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有聲》,繼伐也。武王能廣文王之聲,卒其伐功也。(箋云:繼伐者,文王伐崇,而武王伐紂。)

疏「《文王有聲》八章,章五句」至「伐功」。○正義曰:經八章,上四章言文王之事,下四章言武王繼之,是繼伐。首章言文王有聲,武王則道廣於文王,是能廣文王令聞之聲。二章言文王伐崇,武王則伐紂以定天下,是卒其伐功。經雖無武王廣聲、卒伐之事,於理則有,故序言亦以轉互相明也。上四章言文王有令聞之聲、成名之德,作豐邑以追孝心,同四方而正法度,所為不止於伐崇也。下四章言武王君天下,服四方,定鎬京而成卜兆,傳善謀以安後世,所為不止於伐紂。唯以繼伐言之者,以其所施之事,皆伐之功,故言繼伐以總之。此篇八章,其末俱言「烝哉」。而四章言文、武之諡,四章言王後、皇王,作者變其文,見其事有異。上四章雖同是文王之事,而首章、二章言文王令聞成民,受命伐罪,是文王事之盛者,故舉其義諡而稱文王。三章言築城大小之事,述其所徙之言:四章言作豐以王四方,施化而為法度,比之前事為不盛,故不舉其諡,而變言王後。下四章雖同是武王之事,五章、六章,言武王伐紂,作邑定居,四方歸服,於武王之事為不盛,故不舉義諡,比文王之事則益大,故變言皇王。七章言考卜而後居鎬京,伐紂以成其占:八章言重功業以為大事,傳順謀以安孫子,除虐去殘,詒訓後世,是武王之事盛者,故文舉其義諡而言武王。文王之事,則盛者居前,不盛次之。武王之事,則不盛在先者,見武王不盛之事,盛於文王之盛者。作者比其事之大小,而為之章次也。

文王有聲,遹駿有聲。遹求厥寧,遹觀厥成。

(箋云:遹,述。駿,大。求,終。觀,多也。文王有令聞之聲者,乃述行有令聞之聲之道所致也。所述者,謂太王、王季也。又述行終其安民之道,又述行多其成民之德,言周德之世益盛。○遹,尹橘反,又音述。駿音峻。觀,古亂反。注同。聞音問,本亦作「問」。)

文王烝哉。

(烝,君也。箋云:君哉者,言其誠得人君之道。○烝,之丞反,《韓詩》云:「美也。」)

疏「文王」至「烝哉」。○正義曰:此文王乃有令聞之善聲。所以有之者,以文王從後仰而述行廣大其大王、王季所有令聞之善聲。所廣大者,謂文王又述行終其大王、王季安民之道,又述行多其大王、王季成民之德,以此益盛而大有聲也。此文王之德,信得人君之道哉。○箋「遹述」至「益盛」。○正義曰:「遹,述」,《釋言》文。「駿,大。求,終。觀,多」,《釋詁》文。《孔子閒居》曰:「三代之王,必先其令聞。」言有善事可以聞於外,是為有聲矣。故為有聲,是令聞之聲。言述行者,是述先聞之辭,故知謂述大王、王季也。聲聞則長之使大,令為已有,故云「遹駿有聲」。其安民、成民,則大王、王季有此行,但其事未終未多,今文王則終之多之,皆述行其道而增廣之耳。○傳「烝,君」。○正義曰:《釋詁》文。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

(箋云:武功,謂伐四國及崇之功也。作邑者,徙都于豐,以應天命。○應,應對之應)

文王烝哉。

疏箋「武功」至「天命」。○正義曰:經別言「既伐於崇」,則「武功」之言,非獨伐崇而已。受命之後,所伐邘、耆、密須、混夷之屬皆是也,故云「武功,謂伐四國及崇之功也」。武功之中既兼伐崇,而別言「既伐於崇」者,以其功最大,其伐最後,故特言之,為作邑張本,言功成乃作都也。言應天命者,天既命為天子,當立天子之居,故言徙都於豐,以應天命。或以為於豐得命,故徙豐應之。然則武王於盟津得命,不可徙都入河,乃遷都於鎬,非得命之地矣。

築城伊淢,作豐伊匹。匪棘其欲,遹追來孝。

(淢,成溝也。匹,配也。箋云:方十里曰成。淢其溝也,廣深各八尺。棘,急。來,勤也。文王受命而猶不自足,築豐邑之城,大小適與成偶,大於諸侯,小於天子之制。此非以急成從己之欲,欲廣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進其業也。○淢,況域反。成間有淢,字又作「洫」,《韓詩》云:「洫,深池。」亟,居力反。下「亟」同。或作「棘」。欲音欲,本亦作「欲」。廣,古曠反。深,尸鴆反。行,下孟反。)

王后烝哉。

(后,君也。箋云:變諡言王后者,非其盛事,不以義諡。)

疏「築城」至「烝哉」。○正義曰:上言作邑於豐,此述作豐之制。言文王興築豐邑之城,維如一成之淢。淢內之地,其方十里。文王作此豐邑,維與相匹,言大小正與成淢相配偶,是大於諸侯,小於天子之制,所以才得伐崇。即作此邑者,非以急從己之欲而廣此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思進其業故耳。此王之為人後也,誠得人君之道哉。○傳「淢,成溝」。○正義曰:《冬官·匠人》云:「井間有溝,成間有淢。」溝是總名,故云「淢,成溝」,謂十里成間所有溝。淢、洫,音同。○箋「方十里」至「其業」。○正義曰:申傳「淢,成溝」之義,故云「方十里曰成。淢,其溝也」。言每方十里之地,其外有此溝,謂之為淢。此淢廣八尺深八尺。《匠人》云:「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是其事也。「棘,急」,《釋言》文。《禮記》引此詩作「匪革其猶」,革亦急也。文王既已受命,當為天子,其意以紂尚在,猶不敢自足,故築此豐邑之城,大小適與賦法十里之成相匹偶,是大於諸侯,小於天子之制,不以急從己之欲,欲得廣此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以王季勤孝,欲早成周道,故己早建都邑,以進其功業。文王所述,述大王以來。此止言王季者,以大王始有王跡,勤行其道,大王以前未有王跡,不得言大王勤孝。欲成父功,故所追勤孝,唯王季也。《春官·典命》云:「上公九命,侯伯七命,子男五命。其國家宮室,皆以命數為節。」注云:「國家之所居,謂城方也。公之城蓋方九里,侯伯之城蓋方七里,子男之城蓋方五里。」《坊記》注云:「子男之城方五里。」此二注皆以公城方九里為差,則天子之城十二里矣,故此十里為小於天子也。《異義駁》云:「鄭伯之城方五里。」又以侯伯為五里者,鄭兩解,故《書傳》云:「古者百里之國九里之城,七十里之國五里之城,五十里之國三里之城。」注云:「玄或疑焉。《周禮·匠人》營國方九里,謂天子之城。今大國九里,則與之同。然則大國七里之城,次國五里之城,小國三里之城為近耳。或者天子實十二里之城,諸侯大國九里,次國七里,小國五里。」是鄭兩解之事也。以《匠人》、《典命》俱是正文,故不敢執定。《典命》注每言「蓋」,《匠人》注云「立王國若邦國」者,皆為疑辭,以見二塗之意也。○傳「後,君」。○正義曰:《釋詁》文。箋以作文有體,章類宜同,今半諡半否,故知變之有義。以相比校,無諡之章,其事皆劣,故言非其盛事,不以義諡,謂不以義理而言其諡也。諡者,行之成名,總一身之美,故事盛者稱之,不盛者變名耳。

王公伊濯,維豐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維翰。

(濯,大。翰,幹也。箋云:公,事也。文王述行大王、王季之王業,其事益大。作邑於豐,城之既成,又垣之,立宮室,乃為天下所同心而歸之。王后為之幹者,正其政教,定其法度。○濯,直角反,《韓詩》云:「美也。」垣音袁。翰,戶旦反,徐音寒。)

王后烝哉。

疏「王公」至「烝哉」。○正義曰:既言築作豐城,欲又本之前世,言此王述先王之業,其事維益大矣。即言大之狀,維在豐城之內,更築而垣牆之,以立宮室而居焉,乃為天下四方之民所共同心而歸之。其王君文王,維乃為之楨幹,謂為施法度以行之。是王後誠得人君之道哉。○傳「濯,大。翰,幹」。○正義曰:皆《釋詁》文。○箋「文王」至「法度」。○正義曰:言王事伊大,則從小至大,非文王之事自為大也。上言「遹追來孝」,此承其下,故知是述大王、王季之業,其事益大。上言「築城」、「作豐」,此言「維豐之垣」,則是豐城之內別起垣也,故云「作邑於豐,城之既成,又垣之,立宮室」。謂立天子之宮室。宮室既定,萬姓知有所歸,故為天下所同心而歸之。幹者,築牆所立之木。幹與牆為法,故為之幹者,正其政教,定其法度。

豐水東注,維禹之績。四方攸同,皇王維辟。

(績,業。皇,大也。箋云:績,功。辟,君也。昔堯時洪水,而豐水亦氾濫為害。禹治之,使入渭,東注于河,禹之功也。文王、武王今得作邑於其旁地,為天下所同心而歸。大王為之君,乃由禹之功,故引美之。豐邑在豐水之西,鎬京在豐水之東。○辟音璧。注及下皆同。又音婢亦反,法也。氾,芳劒反,字亦作「汎」。濫,力暫反。大王,此及下言「大」者,並如字。)

皇王烝哉。

(箋云:變王后言大王者,武王之事又益大。)

疏「豐水」至「烝哉」。○正義曰:上既言文王之事,故武王繼之。今豐水之得東流,注渭入河者,是禹之功業,言禹決治之,其傍得成平地也。今文王得作邑於傍,武王既成鎬京,故為天下四方所共同心歸之,文王、武王維於是為之君而施化焉。此大王誠得人君之道哉。○傳「績,業。皇,大」。○正義曰:「績,業」,《釋詁》文。又云:「皇,君。」君亦大之義,故為大。○箋「績功」至「之東」。○正義曰:「績,功。辟,君」,亦《釋詁》文也。功、業大同耳。據其力之所成則謂之功,言其澤及於後則謂之業。昭元年《左傳》劉定公見雒汭之水曰:「美哉,禹之功也!」此亦見豐水而思禹,故易傳以績為功。《堯典》曰:「湯湯洪水。」是堯時洪水。此言豐水東注,由禹之功,故知豐水亦泛濫為害,禹治之也。泛濫,謂汎長濫決,平地有水也。《禹貢》曰:「導渭自鳥鼠同穴,東會於豐,入於河。」是豐水入渭,東注於河。此章武王之事,而並言文王作邑於其傍者,以二邑皆在豐傍,舉豐而言,可以兼及文王,欲連言之。《帝王世紀》云:「豐、鎬皆在長安之西南。」言豐邑在豐水之西,鎬京在豐水之東,以時驗而知之。○箋「變王」至「益大」。○正義曰:此與下章俱言皇王,而下有鎬京之事,知此皇王為武王也。同不言諡,而王後與皇王異文,既人異而辭變,故知為武王之事,又益大也。此與上章皆言「四方攸同」,而言益大者,以文王亦武王,故亦以四方言之,其實同歸之者,少於武王也。

鎬京辟廱,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

(武王作邑於鎬京。箋云:自,由也。武王於鎬京行辟廱之禮,自四方來觀者,皆感化其德,心無不歸服者。)

皇王烝哉。

疏箋「自由」至「服者」。○正義曰:《釋詁》云:「由,自也。」故自得為由也。既言辟雍,即云四方皆服,明由在辟雍行禮,見其行禮,感其德化,故無不歸服也。辟雍之禮,謂養老以教孝悌也。

考卜維王,宅是鎬京。維龜正之,武王成之。

(箋云:考,猶稽也。宅,居也。稽疑之法,必契灼龜而卜之。武王卜居是鎬京之地,龜則正之,謂得吉兆,武王遂居之。脩三后之德,以伐紂定天下,成龜兆之占,功莫大於此。○契,苦計反,本又作「挈」。或苦結反。)

武王烝哉。

疏「考卜」至「烝哉」。○正義曰:言稽考其疑,灼疑龜而卜之者,維武王所疑而卜者,其宅居於是鎬京之地。維此所契之龜,則出其吉兆以正定之,言居此必吉,故得天下。武王則能成之,伐紂以定天下,成此龜兆之占,是功之大美者,此武王誠得人君之道哉。○箋「考猶」至「於此」。○正義曰:以《洪範》有稽疑之言,故云「考,猶稽也」。「宅,居」,《釋言》文。以稽疑之法,必契灼其龜而卜之。正謂得吉兆,龜正定其吉,云此地可居。卜兆言吉,居之而得天下,是成龜兆之占,伐去虐紂,身即王位,功無大於此者。伐紂為成龜兆之吉,定本、《集注》皆云「功莫大是也」,義亦得通。《禮記》引此詩,彼注云:「武王築而成之。」與此異者,引《詩》斷章,多異於本。此顧上下之文言「武王烝哉」,是武王之盛事不宜直言其築作而已,故以伐紂為成之。

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詒厥孫謀,以燕翼子。

(芑,草也。仕,事。燕,及。翼,敬也。箋云:詒,猶傳也。孫,順也。豐水猶以其潤澤生草,武王豈不以其功業為事乎?以之為事,故傳其所以順天下之謀,以安其敬事之子孫,謂使行之也。《書》曰:「厥考翼,其肯曰:『我有後,弗棄基。』」○芑音起。詒,以之反。孫,王申毛如字,鄭音遜。傳,直專反。下同。)

武王烝哉。

(箋云:上言皇王,而變言武王者,皇,大也,始大其業,至武王伐紂成之,故言武王也。)

疏「豐水」至「烝哉」。○正義曰:言豐水之傍有芑菜,豐水是無情之物,猶以潤澤而生菜為己事,況武王豈不以功業為事乎?言實以功業為事,思得澤及後人,故遺傳其所以順天下之謀,以安敬事之子孫。言武王能傳順天下,功被來世,後人敬其事者,則得行之乃安。是武王之道,令得長世,武王誠得為人君之道哉。○傳「燕,安。翼,敬」。○正義曰:燕禮所以安賓,故燕為安也。「翼,敬」,《釋詁》文。○箋「詒猶」至「棄基」。○正義曰:詒訓遺,即流傳之義,故詒猶傳也。傳其順天下之謀者,謂聖人所謀之事,行之則必順天下之心,安其敬事之子孫。言子孫敬事,能遵用其道,則得安也。必言敬事者,若子孫不敬,則不能行之;不能行,則不得安,故安、敬並言之。引《書》曰者,《大誥》文。彼上文以堂屋耕播為喻,言父為之於前,子不循於後,其父則嫌責之。此假言其父之辭。彼注云:「其父敬職之人,其肯曰:『我有後,子孫不廢棄我基業乎?』」引此明後人須因前基,故云傳謀以安敬後,證翼為敬。彼言父敬,此言子孫明敬事者,乃能不棄基,故引而反以相明。

《文王有聲》八章,章五句。

《文王之什》十篇,六十六章,四百一十四句。